不大的村庄,茅草的房,李青竹终于是连哭带闹的被老农抱回来了,刚出城时青竹抱着一丝希望问:“师父,你真的是东华大仙?神通很厉害吗?”
老农在青竹屁股上拍了一记:“什么狗屁东华大仙,老子是种地大仙,神通当然厉害,别人三天锄完的地老子一天就锄完。对了,以后不准叫什么师父,要叫爹娘,听见没有。”
青竹本已歇住的哭泣“哇”一声又哭了起来,老农妇急忙将青竹从丈夫手里夺过去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埋怨:“胡说什么,孩子喜欢大仙咱就是大仙,哦,娃娃乖,爹娘就是大仙,跟爹娘回去教你很厉害的本事,啊!”说着掐老农一把要他也来附和,老农却是埋怨:“老婆子,咱一大把年纪没个儿女,用一辈子的钱买来这么一个,看着倒乖巧,就是怎么尽说胡话,不会买了个傻子吧,可不敢大意了。”
农妇狠狠又掐了老农一把:“你才是傻子,看咱儿子多乖,多机灵。”
农妇骂完不顾老农不舍的眼神硬是花出好几个铜板给青竹买了一堆玩具,这才抱着青竹往家赶。
住在农妇家茅草房的日子青竹日日抽泣,吃糠咽菜也就算了,最难熬的是农妇每晚都要紧紧抱着他睡觉,闻着夫妇二人近在鼻端的汗臭青竹被熏晕过去好几次。曾提出过想要自己睡却立即被否决了,理由是年纪太小怕他害怕。
农夫农妇威逼利诱着要叫青竹喊他们爹娘,青竹初时不肯,但最终在一个木头三轮车的诱惑下妥协了。
如今的青竹玩具不少,多是农夫自制的木头玩具,但他最爱的还是麻棍子给的木头剑和老农夫做的木头车,每一个清晨他都起一个大早不辞辛苦的将木头车推上房后的坡顶上,然后一边挥舞着木头剑一边坐着木头车顺坡溜下,这个游戏他百玩不厌,也只有玩这个游戏时他才会充满笑颜。
老农夫夫妇互相搀扶着站在门口望着从山坡溜下来的青竹眼中已满是慈爱,农妇眼角流下眼泪:“老头子,看咱们儿子多机灵,多活泼!”
老农握着妻子的手:“是啊,终究那锭银子没白花,如今孩子真的成咱们的了。”
青竹在山村数月之后,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几乎成了一个地道的农家娃子,也没那么爱哭了。
原以为他的人生就会这样下去,会给老农夫妇做儿子,长大后也娶个农妇然后在这黄土上生老病死。然而有一日老农夫妇暂时外出,青竹独自推着木头三轮车上到坡顶正想往下溜时只听远处有乐声传来,青竹停下动作细细听去,乐声却越来越近,有锣鼓声,有唢呐声,竟然还有人哭喊的声音。
声音渐行渐近,转出对面的山弯才看清原来是一队送葬队伍,队首是引路的道人,之后是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子身后跟着数人的哭丧队伍,再之后才是棺材以及抬着各式陪葬品的送丧队伍,呼啦啦一大队人好不热闹,青竹看得有趣索性丢了木头车跑去近处观看,来到近处一看之下乐了,原来多日不见的麻棍子正破衣烂衫混在哭丧队伍里,只见他连哭带跌哭得那个伤心即便他亲爹死了也不过如此了。
在这偏远的山村突然见到故人,青竹兴奋不已,又叫又跳嘴里喊着师父便往送葬队伍里钻,眼看就要接近麻棍子。谁知队伍里一条汉子见不得有人打扰严肃的队伍,骂一声:“小鬼,滚…”提起大脚便把冲来的青竹踢飞老远。
麻棍子也已见到青竹,在这荒僻的山村还能再见这个小娃娃着实令他意外,不过为了赚哭丧钱他不打算横生枝节,眼看青竹冲过来,眼看他被人踢飞伏在路边嚎哭亦无所动,只当作不认识一般,小娃娃嘛,被踢一脚哭一阵也就过了。
队伍渐行渐远,麻棍子不经意间回头又看见那个还坐在地上哭泣的孩子,竟然没有大人照看,看来那对老农夫妇不在啊,麻棍子一愣,心念电转之下立即有了主意。只见他突然扔了握在手里催泪的大蒜,狠狠地下了把决心,猛然扯下身上挂的孝布拔腿便往外跑,有送丧的本家看到他的举动上来挡住道:“你干什么?不想要钱了?”
麻棍子更不打话手指一捏指尖捏出一团小火苗,再一弹,那火苗便飞到那本家孝服上,孝服立即烧了起来,那本家见麻棍子竟然会法术吓了一大跳,急退出几步,嘴里朝前喊叫:“先生,有人捣乱。”
走在送葬队前头的道士闻言停了颂词回头一看,这还了得,竟然有人在自己照看的送葬队里弄法术伤了本家,这不是成心砸自己招牌吗!道士大怒吼叫一声:“贼子哪里走,”仗着法剑便冲了过来,麻棍子动作却也快,逼退本家立即大步跑到青竹面前一把将他扛上肩头便跑,道士追上来时已去得远了。
道士不愿放过捣乱的贼子急掏出一双急行符绑在脚上跨步便追。这急行符造价低廉稍有些道行的练气士都能画,绑在脚上却能快若奔马,是低阶修士和凡俗道院的实用法宝。这道士绑了急行符跨步追赶,只数息间眼看已要追上麻棍子,正此时只听送葬队里一阵骚乱,乱哄哄的有人叫自己,道士回头却是绑在棺材上的大公鸡正缓慢将头往本家方向转去。道士心里一惊,可别为了追个贼子疏忽了亡魂让死者恋家那就难送了。道士看一眼已跑远的麻棍子恨恨一声:“别让道爷再碰见你,”便解了急行符回去收拾公鸡去了。
却说麻棍子被道士一追吓得魂不附体,谁想到一个小小山村的送葬师竟然会有急行符这般法宝,眼看道士回去了他依然不敢停留扛着青竹直跑了五六里地方才停下大口喘气。
青竹疑惑的问:“师父,你不是神仙吗?怎么还会怕人?”
麻棍子边喘边道:“一山还比一山高,再说其实师父不是神仙。”
“哦,”青竹嘟着小嘴,须弥又道:“可是师父你给我找的东华大仙和东华妇人也不是神仙,他们都不会神通还没有你厉害。”
麻棍子乐了,咧嘴在青竹脸颊上一捏:“哎,乖徒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聪明!”
青竹得意的昂头,以看出老农夫妇不是神仙为傲。
麻棍子又道:“徒弟不怕,咱们接着找,师父答应你,一直到找到神仙教你神通为止!”
青竹嘻嘻一笑:“那要是一辈子找不到呢?”
“额,那,咱们就找一辈子!”
山青水绿天也蓝,青竹坐在麻棍子肩头听着麻光棍讲那天南海北的趣事,一老一小相处融洽,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看得出他们一个讲得高兴一个听得高兴。若不是走着走着腹中饥饿或许他们能一直高兴下去。
青竹坐在麻棍子肩头收了笑容叫一声:“师父,我饿!”
麻光棍吞一口唾沫:“师父也饿!”
“那师父,咱们怎么办?”
麻棍子没了主意,瞪着一双牛眼四周张望,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只毛驴被系在树桩上吃草,四周似乎无人,麻棍子两眼放光道一声:“有主意了!”便架着青竹大步赶了过去,解下驴子将青竹从肩头卸下放在驴子背上道:“徒弟坐稳咯,”便牵着驴子往扶风城方向赶去。
青竹疑惑的问:“师父,你偷人驴子?”
麻棍子摊手:“这不叫偷,叫牵!徒弟你记住了,天生万物为人所用,你要看见顺手的拿走就是,又没闯家入户,又没伸手进袋怎么能叫偷!”
“哦,”青竹眨着眼睛似是明白了。
麻棍子摸着驴子问:“徒弟,坐师父的肩膀舒服还是骑驴子舒服?”
“嘻嘻,师父的肩膀咯屁股?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有吃的?”
“不急,不急!等进了城卖了驴子就有。”麻棍子说着在青竹腿上虚捏一记:“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扛你一天你还嫌咯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