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个满脸大汗的仆人将载着“新人”的大轿抬进了大门,过锷兴奋不已。
厅堂内,供桌上一对红烛高烧。
丫环们硬拉着“新人”到了台前。过锷早已站好了姿势,在那儿等着与冰心拜天地。
聪子站在过锷的边上,虽然身上被雨淋湿了,但一脸的喜悦。想着他今天的功劳不小。
“新人”依然在不断地挣扎,双脚乱跳。丫环们一不注意,“新人”头上的红盖头,在跳跳蹦蹦中掉了下来。携扶她的丫环吓坏了。站在边上的丫环赶紧去拣掉在地上的盖头。可是,过锷嘻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紧盯着“新人”看,茫然地从喉咙里蹦出一句:“怎的是你。”
震耳欲聋的鼓乐声掩盖住了过锷的声音。
丫环拣起红盖头,重新盖在“新人”的头上。
过锷抢步上前,气愤地将红盖头掀了下来,他大声地,几乎是发狂地将红盖头甩在地上,怒吼道:“别吹了!”
丫环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过锷。
鼓乐声像泄了气似的渐渐地停了下来,只有一支唢呐不识时务地还在吹,显得很滑稽。过锷气愤地走过去,用脚使劲地踢了他一脚。声音才嘎然而止,引来一阵哄笑。
众人的目光随着过锷回到供桌前,集中在过锷和“新人”身上。
过锷一脸的怒气,欲哭无泪。
2
过家花园的回廊很长,一面是设有漏窗的围墙,另一面是花园。
花儿沿着花园的回廊朝正厅走来。
鞭炮声已经停了,鼓乐的声音越来越响。
突然有一个男人拦住了花儿的去路。
花儿吓得惊叫起来。抬头一看是成奇。
成奇很严肃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花儿说道:“奶奶和少夫人叫我去前边看看,那里是怎的了。”
成奇没说什么,让花儿从他面前过去。
花儿越往厅堂走,鼓乐声越是震耳欲聋。她走出回廊,走到厅堂后面,刚要跨过门槛,看见厅堂里全是人,又将脚收了回来,只是躲在厅堂门后探头张望。
3
揭去盖头的“新人”原来是水吟。她一脸的淡定,不慌不忙。
过锷愤怒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怎的是你。”
挟持水吟的丫环仍紧紧地抓着水吟的双臂。水吟又挣扎了一下,她们才松开了手。水吟抽出嘴里的丝巾。嘻笑地说道:“不是我,是谁?你抢都抢来了,还问。”
过锷气得簌簌发抖,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
厅堂上,看热闹的仆人和丫环中,有几个人在捂着嘴偷笑。对于水吟,他们虽然不是很熟,但见过她,知道她曾是少奶奶身边的丫环。
水吟继续冲着过锷嘻笑着问道:“还拜不拜堂了。”
过锷一脸沮丧地道:“你还说呢。聪子,将她轰出去。”
聪子等仆人刚要动手。水吟理直气壮地双手插在腰间说道:“慢,我要见我家小姐。”她说完就转身朝里走。
4
过锷见水吟要往里走,要去见他的夫人春芳,这下子可慌了神了,手忙脚乱地一把拖住水吟。慌乱中,自己的脚下不知道是踩住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过锷现在为何如此惧怕春芳?
说白了,他惧怕春芳的原因并不复杂,除了新婚第二天的那场争辩外,主要是她背后有了人。现在,春芳是奶奶佛楼上的常客,一旦闹出事来,她在奶奶面前一哭一闹,受奶奶一顿臭骂的必定是他。这还是其次,给他爹知道了,他是没有好下场的。故而,他决不能让水吟往里面去。
躲在厅堂侧门边的花儿,正好与转过身来往里走的水吟照了一个面。她惊得想要叫出声来,但又用手捂住了嘴,呆呆地看着水吟。她不知道前面曾是一场抢亲的闹剧,而且水吟已经回少夫人娘家了,少爷怎么会在此与她拜堂,要成亲的?
水吟也看见了花儿,她朝她笑了笑。
过锷拉住了水吟。水吟并不挣扎,回过身来,面对着过锷。
其实,水吟并不一定要进去见春芳小姐,她只是吓唬吓唬姑爷。她知道她见了春芳,对小姐并没好处,反而会将事情弄得更为复杂。这是临上轿时,冰心小姐再三关照她的。
过锷央求道:“好姐姐,看在我脸上,你就别进去了。”
水吟看着他的狼狈相,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她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好说。但姑爷,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得有个说法。”
“怎么个说法。”过锷问道。
“你说呢。”水吟反问道。
过锷抓耳挠腮地苦想着。
水吟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过锷,但脸上依然是笑嘻嘻的。
聪子捅了一下过锷,塞给他一锭银子。
那些银子原本是用来打发吹鼓手们的。
过锷恍然大悟,接过银子,厚着脸皮将银子递给水吟,并说道:“吟儿姑娘。请高抬贵手。”
水吟只看了一眼并未去接银子,转而说道:“姑爷,我又不是要饭的。”
聪子又加了两锭。看客一定疑问过锷哪来这许多银两?要知道今天是九月二十,过锷的生日是七月廿三。在他过生日的那天,按日常惯例奶奶会给他三十两银子。今年他成了亲,奶奶又特别喜欢春芳,故而加了二十两。原本希望他能好好读书。想不到,他拿了这些银子去胡作非为,去抢夺冰心小姐。要是真被奶奶知道了,还不将奶奶气得昏过去。
水吟接过银子说道:“倘若姑爷再干这等对不起我家小姐的事,不要怪我不讲情义。原轿将本姑娘送回。”
过锷舒了一口气立即道:“是,是。轿夫在哪。”
从厅堂外进来了四个轿夫,领头的答道:“老爷,原轿轿夫在此。”
过锷不假思索地说道:“快将姑娘送回家去。”
领头的轿夫答道:“老爷,这轿子不是水家的,是水家向我铺子老板租用的,说好未时归还,现在已超时,再将姑娘抬往水家,再还轿子,那超时的费用由谁来负担?水家肯定是不会承担的。要不你派家人抬算了。”
过锷很气愤地说道:“啰嗦什么,不就是要钱吗?”他伸手招呼聪子。聪子给了他二两银子。过锷十分慷慨地给了轿夫。
领头的轿夫接过银子,对水吟笑道:“姑娘,我们走吧。”
花儿对厅堂上所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正要转身往回走,又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抬头一看又是成奇。
成奇一脸的严肃,几乎是板着脸。
花儿吓得半死,微微颤抖着,很害怕地看着成奇,不知如何是好。
成奇不容分辩地看着她,说道:“听着,回去不许乱说。只说是邻居家里娶媳妇。记住了。”
“是,我,我记住了。”吓得花儿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
随后,成奇说道:“去吧。”
花儿如释重负地向内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