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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古代的商贾和官员积攒了些钱财后,都喜欢买地造屋,建设一个属于自己,乃至家族的私家宅院。至于宅院的规模、大小,取决于手头银子的多少。大的,可以设置亭台楼阁堂榭,遍布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广植梅蘭竹菊松柏、奇花异木;小的只三五间瓦房、小楼、书斋,但屋前屋后、楼旁墙隅,同样会遍植修竹、腊梅、丹桂、芭蕉。曲水石桥与古木异石相映成趣。
宅院无论是大是小,均彰显了古代园林建造师们的匠心独到。
韩愿家的宅院名为“竹庐”,顾名思义,该院宅的主人偏爱竹子,崇尚竹子的清秀、高雅、淡泊、虚怀。以宅院内遍植各种竹子而命名。
韩家宅院并不大,只三四幢楼房,但照样区分内院与外院,内外之院以一道粉墙分隔。足见其小巧而精致。书房建在外院,书房外的院子由一个月洞门与外界相隔。一条小青砖舖就的小路从大门绕过门厅,可以直达月洞门前,再穿过月洞门一直到书房门口。
昨天夜间,刚下过一场阵雨,庭院显得很清静,无论是小路两旁种着的花草树木上,还是路边的石阶上,都还沾着雨水。小路上的小青砖因年代久远,有几处已经破碎和凹陷了,凹陷处积聚的雨水形成了小水潭,多处小青砖的缝隙间长着苔藓和几朵花瓣很小的粉色的野花。路边的树木,树身高大且显得很苍老,可见该宅院年代久远。树上有几只鸟儿跳来跳去,随着鸟儿的跳动,有几片树叶飘落了下来。树下也散落着许多枯黄的树叶。书房的门口有盆栽的兰花,正开着粉色的花朵,很茂盛。
书房的门窗都开着,很旧,看上去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修缮了,有几处油漆已经剥落,出现了开裂。
书房里摆设很古朴,多宝架上全是书籍。墙上挂着书法立轴。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才用汉隶笔法书写完成的条幅“上善若水”,正铺展开着,等待墨迹收干。字体古朴,笔法苍劲有力,蚕头雁尾,一波三折。搁在桌上搁笔架上的毛笔还是湿润的。这是韩愿为学生家长书写的,笔润是三两银子。
韩愿辞官回乡后,就靠着在学馆里教书和替人家书画为生。
此时,韩愿坐在靠窗的一张茶几边上看书。茶几上有两盅茶水。
韩幸站在书桌前品读他父亲写的条幅,默不作声地一边又一边地用手指临摹着他父亲的笔画走势。突然,他若有所思地停住了,抬起头来问道:“爹,‘人之初,性本善。’中的‘初’字,究竟应该怎样解读?”
韩愿反问道:“你说呢?”
韩幸言道:“我始终觉得,这个‘初’字,单单解读为当初、出生,太狭窄了。”
“确实如此。‘人之初,性本善。’中的‘初’字,不能单单解读为当初、出生。你看还可以怎样解读?”韩愿一边肯定儿子的想法,一边又进一步地追问道。
韩幸受到他爹的鼓励心里很高兴,对于他爹的追问,他思考着,一时想不起怎样解析好,没有马上回答。
韩愿微笑着解说道:“如果将这‘初’字,读作‘根基’、‘根源’、‘人之本性’你看如何?”
“爹,那就是另一番意境了。”韩幸被他爹一提示,仿佛茅塞顿开,兴奋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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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小丫环在门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用托盘端着两碗点心进了书房。她将碗盅放在茶几上。顺便收了茶几上的茶盅。
“老爷、少爷。这是夫人准备的红枣莲子汤。”小丫环轻声地说道。
“奶奶处和少夫人处有了么?”韩幸笑着问道。
“都有了。老爷、少爷。请慢用。”丫环答道。
韩愿笑着言道:“嗯。你去忙吧。”
小丫环退出了书房。
父子俩都没有急着去吃点心。而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韩幸言道:“爹。这样一来,那‘善’字,亦可别解了?”
韩愿娓娓道来:“当然是。将‘初’字读成‘根基’、‘根源’、‘人之本性’后,‘善’字之‘字意’,也随之而深刻。”韩愿说到此,停顿了。他希望儿子能接过他的话语继续下去。
韩幸亦知道父亲是希望自己能在“根基”、“根源”、“人之本性”的基础上,来解读“善”字的含义。所以他不想让父亲失望,略略地思考着。
韩愿看着他儿子。他喜欢他能对所面临的问题进行深入地思考。这对他将来走上社会独自谋生是有好处的。当下的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倘若自己没有思考能力,没有一定的、独特的见解,早晚要受人牵制,陷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儿子的解读。
韩幸想了一想说道:“爹。我想那‘善’字之‘字意’,可以解读为善良、友善等等。如言之善,不狂言伤人,一言之善,重于千金;行之善,不胡作非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信之善,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而水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心之善,悟德明心正其道,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念之善,则己非所欲勿施于人也。”
对于儿子的回答,韩愿微微一笑,他十分满意。他知道,这番言辞并非是他儿子的,而是大文豪朱熹的。近来儿子在文理上进步得很快,读了许多文章。他还年轻,言辞是不是他自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对自己读过的文章了然于胸,能用上。读书在于循序渐进,熟读而精思。但他的得意并未显露在脸上。
韩愿接过话语说道:“诚然如此。由此我等可以得出‘人之初,性本善。’之义,可解读作:为人之根本,应以‘善’为先,应以‘善’着眼,应以‘善’抉择。现在你可懂了吗?”
韩幸点点头说道:“懂了。爹。那‘上善若水’的‘善’,又作何解?”
韩愿不再考问他儿子,而是直接表白了自己的见解,说道:“老子所言‘上善若水’是‘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以水之清净柔和,滋养天地万物,为上。故曰‘上善若水’,其德至善至纯,又常为君子所悦,曰‘智者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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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十分急促。
父子俩都停止了话语,相互注视着,显露出莫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