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堂上,冰心说自己叫水冰心,鲍梓不由得心头一惊。他立即想到,水冰心应该是兵部侍郎水大人的女儿,那个过锷心仪的姑娘。他又怕自己听错,赶紧追问道了一句,结果是确切无疑。
鲍梓眼珠子在不停地打转,直楞楞地盯着冰心看。心想:“难怪过锷会眼馋她,果然是秀色可餐,好一个漂亮女子。转而又发起楞来,该死的过锷,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干起抢亲的勾当来。你可要害死我了。怎么处,怎么处。”
鲍梓一时语塞,握着醒木的手指不停地在醒木上点着,像是抽风一样。
铁中玉也乘机偷偷地看了冰心一眼,目光只在冰心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赶紧将目光收回去看着鲍梓。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将目光再一次转向冰心,这一次是从头到脚地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在心里惊呼道:“好一个漂亮女子。不啻是蓬莱仙子滴降尘凡,妩媚如花。眉画如春山,浓淡多态,又觉春山之有愧;眼横似秋水,流转生情,更欠秋水之无神。……”
鲍梓顿了好久,才问道:“冰心,你有何冤屈,与我细细道来。”
铁中玉回过神来了。十分淡定地注视着冰心,等待她的诉说。
冰心言道:“是。回禀老爷,民女今日安然在家,午时刚过,家人来禀,有府衙差役送来家父‘奉旨复任’的报单,特来报喜讨赏!民女信以为真,下楼去见。谁知衙役并过家仆人将民女团团围住,强逼民女上轿。民女方知落入了过公子的圈套,故称:“‘要我上轿可以,但要来县府请老爷作主。’亏得半道上英雄相助,代为击鼓。恳请老爷为小女子作主。”
冰心磕了一个头。抬头看了一眼铁中玉。
铁中玉站在堂上,仪表堂堂。一脸正气,毫无惧色。
鲍梓说道:“如此说来,你可有人证、物证否。”
冰心言道:“有过家的仆人和轿夫候堂。”
鲍梓大声地吩咐道:“带过家的仆人和轿夫。”
不多一会,衙役带着聪子和轿夫上堂来了。
衙役拱手说道:“回禀老爷,过家管事的和轿夫带到。”
聪子和轿夫跪倒在堂上。
聪子磕头道:“罪民聪子叩见老爷。”
轿夫磕头道:“贱民脚夫叩见老爷。”
鲍梓问:“你等擅自去水家强抬水小姐,可有此事?是受谁人指派?”
聪子说道:“家少爷说了,水小姐日前已经允诺,只管去抬。别的罪民一概不知。”
鲍梓很是生气,在公堂之上,竟有如此狡猾的下人,他大声地呵斥道:“好一个刁民,一句‘一概不知。’就想骗过,你当老爷是三岁孩提。你这等不知死活的奴才!来人,夹棍伺候。”
2
聪子听县老爷说,要动用夹棍了。轿夫吓得跪在地上发抖,低着头,不敢言语。聪子也急忙申辩道:“老爷,这不干小人们的事,皆是过公子所为,报条也是他写的,叫小的们去贴的!”他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反正少爷有他爹做着靠山。
鲍梓问道:“报条何在。”
冰心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报条,将报条举过了头顶,说道:“报条在此,请老爷验明。”
铁中玉一把抢过报条,展开察看。但报条已经被粘住了,很难展开。好在有字的一面朝外,字迹十分清晰。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如此笨拙的把戏,也拿来糊弄人。”
鲍梓见铁中玉竟敢在他的公堂上,去接冰心的报条,按捺不住了,他拍了下醒木,厉声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验看呈堂证物!”
铁中玉道:“你且慢问我是谁,这报单是公案之物。我先问你这可是你县府的报条?”
鲍梓被他一问,又没了方向,他见铁中玉敢于接,敢于问,必有来头。只得说道:“报条确是县衙之物,但本府未具报单已半年有余,何况今日。”
铁中玉道:“那就对了,有人假借官府之名,行抢劫民女之实。还望老先生明察。”
鲍梓见铁中玉所说句句在行,便再一次问道:“听你言谈,深明此道。你究竟是谁。”
铁中玉将报条收入衣袖,拱手说道:“学生铁中玉便是。”
鲍梓顿了一顿,赶紧站起来走出官阁,拱手说道:“啊呀,失迎,失迎。小弟鲍梓,在京城之时,闻长兄高名,如春雷轰耳,但恨无缘一面。今辱下临,却又坐此委曲,得罪长兄,统容请罪。”
在场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鲍梓招呼衙役道:“还傻站着干吗,看座。”
衙役搬来椅子,放在堂下。让铁中玉坐。这是一种特别的待遇。
鲍梓见铁中玉落座后,又供了供手说道:“委曲长兄了。”
铁中玉也拱手说道:“先生审案要紧。”
跪在堂上的冰心又看了一眼铁中玉,她意识到这个小伙子是有来头的。自己有救了。所以放心了许多。
3
日头已经西斜,夕阳照在过家厅堂的廊沿上,泛着金光。
有几个吹鼓手稀稀拉拉地待在院子里,他们上次兴高采烈地过来,说是办喜事,结果被过公子耍了一回,非但赏钱没领到,连工钱也打了折扣。这次,有许多人不愿来了,过来的也不抱太多希望。因此有的站,有的蹲,有的靠在墙上,个个都是没精打采,懒懒散散的样子。有三五个仆人和丫环,也象上回一样,手里托着盘子夹杂在其中。
厅堂上依然是办喜事的排场。一对红烛高烧。
只有两个丫环守立在红烛旁。
过锷穿着官服在厅堂门口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心里正埋怨着:“这个聪子,办事一点都不老到,去了好久了,轿子怎的到现在还没抬过来。真是急死人了。”于是,他走到一个仆人前对他说:“去,你去替我打探打探,聪子去了快两个时辰了,怎的到现在还没将轿子抬来。”
仆人答应道:“是,少爷。”仆人才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了。
过锷问道:“你回来怎的?”
仆人答道:“少爷,我到哪儿去找聪子?”
过锷呵斥道:“你这奴才,你自己没脑子。”其实过锷自己也不知道要他到哪里去找聪子。
4
公堂上,铁中玉坐在公堂下,冰心和聪子还跪着。
公堂外又传来了击鼓声。鲍梓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今次算我倒霉,又来一个击鼓的。”
鲍梓沮丧地拍了一下醒木,说道:“带击鼓人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