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近子夜。历城河上。水庸的船还在风雪中行驶。月光下,河面上静悄悄的,两岸的景色已初显雪景。船舱的前后都挂着渔灯。
站在船尾的船夫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用力地摇着橹。斗笠和蓑衣上都积着雪。
风带着雪花吹进水庸的货船舱内。水福躺在船舱内,身上盖着被子。
水庸坐在水福身旁,又用手摸了摸水福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烧得厉害。”
水福朦朦胧胧地说道:“少爷,我会死在船上吗?”
水庸说道:“福子,再熬一熬,船快到历城了。”
水庸的脑袋从船舱里伸了出来,焦急地看着船夫,恳求道:“大伯,还能快些么?”
船夫说道:“少爷,我都出汗了,摇得手都麻了,你耐心点,天亮前准能到。”
水庸谢道:“辛苦你了。”
2
驿站栅栏内大狼狗还在不住地狂叫着,栅栏外野狼来回走动着,鼻孔里喷着热气,显得很凶狠。
十几个士兵举着火把,照着他们紧张的脸。小丹骑在马上,手中也举着火把,马的后面用绳子系着一大一小两块羊肉块,拖在地上。绳子的一头握在小丹的手中。另一匹马上坐着士兵,手中战战兢兢地抱着狼崽。
铁中玉言道:“小丹,记住了长官刚才所说的话,不要太紧张了。”
小丹说道:“是。我都记住了。”
侯孝一脸的不高兴,说道:“听我号令。开门!”
驿站的栅栏门立即打开了,而且开得很直。十几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冲出栅栏门,一字乔开在门的两边。野狼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得倒退了几步。一起冲出栅栏的还有狂叫的大狼狗。大狼狗狂吠着。就在此时,小丹也冲了出来,并拖着肉块策马向西飞奔。
小丹手中的火把象颗星星似的,在雪夜里游动。
野狼楞了一下,随即跟着小丹的马跑了起来。
小丹跑了一段路,就丢下一块大一点的肉。野狼在肉前停了下来,嗅了一会儿。同时,仍朝飞奔而去的小丹张望着,而后,又朝前奔去,去追赶小丹。小丹跑了一段路,又丢下一块肉,野狼又在肉前停了下来,嗅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手中抱着狼崽的士兵趁野狼跑开的瞬间,策马而出,向东边跑去。跑没多远就放下了狼崽,赶紧回到驿站里来。虽说他路没跑多远,却出了一身冷汗。等那士兵进了栅栏后,侯孝对门前举着火把的士兵命令道:“摇。叫小丹兄弟回来。”
士兵们使劲地挥动起了手中的火把。直到看见那颗星星向驿站游来为止。而后,士兵们将手中的火把在栅栏门外架成两个火堆,并站在门外等小丹回来。
3
边关衙门的书房里,书桌上点起了灯。一个士兵在往火盆里添木炭,溅出点点火星。士兵又将一个铁栅栏架在火盆上,再搁上一把铜壶。
水居一坐在书桌前写奏章。
门外,铁中玉轻轻地咳了一声。
士兵开门察看后,说道:“将军,少将军求见。”
水居一言道:“请进!”
士兵侧身让铁中玉进入后,自己走出了书房,随手将门关上了。
铁中玉抱拳说道:“敌前运粮官铁中玉拜见将军。”
水居一笑着说道:“来,来。书房之中,不必多礼。少将军请坐。”
铁中玉坐下后,水居一和蔼地说道:“少将军路上辛苦。听说一路上有许多故事。”
铁中玉言道:“小生初次任职,心中胆怯,全仗弟兄们一路相帮,才能不负皇命,安全抵达。”
水居一又说道:“少将军谦虚。据报单所录,此次粮草中有许多肉食。时值天寒地冻,路上时有饿狼出没,势必险象环生。没有少将军的运筹帷幄,怎能避开狼群,一路平安。不损一兵一卒,一草一粮。”
铁中玉立即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将军,此事,小生正要向将军禀报,昨日夜宿驿站遇着野狼,是小生对属下管教不严,将途中拣到的狼崽带回了驿站所造成。望将军惩处,粮草亏损,小生自愿领罪。另,将军麾下侯孝侯将军,计谋及时而得体,用些许肉食引开野狼,随后放归狼崽,才避免一场灾祸。幸亏当时只是一只独狼,要是狼嚎,引来狼群,其后患不堪设想。恭请将军嘉奖。”
水居一笑着说道:“从京城到边关,路途遥远,难免差池,粮草能安全抵达已是边关兵士的福祉。区区小数不足挂齿。”
铁中玉又拱了拱手,言道:“多谢将军通达,小生感激不尽。”
水居一大笑道:“少将军过谦了。坐,坐。坐下了说话。”
铁中玉慢慢地坐下了。
水居一接着说道:“眼下,我正为此事拟写奏章,奏请圣上嘉奖你等。可否告知少将军跟班之姓名,我好禀奏。”
铁中玉言道:“将军如此抬举,小生没齿不忘。至于跟班姓氏我也不知,他从小就在我家。上上下下都唤他叫小丹。”
水居一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无妨。给他安一个就是。”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姓‘朱’如何?丹者,朱也。就叫朱小丹吧。稍停停,少将军通达他一声。”
火盆上的水开了。水居一说道:“水开了。我这有上好的茶叶,少将军也沏上一盅如何?”
铁中玉站起身来,拱手言道:“不了。将军辛苦,也早点歇息。小生告辞。”
4
水运家院子里仍飘着雪花,四周的树木上积着雪,荷花池也结了冰。
水庸和水福终于到了家。
水运对儿子此次办货一百个满意,他在妻子面前已不止一次地夸奖儿子,听得他妻子已经腻烦了。他也问了水福手折的原由,但没等水福开口,水庸抢在水福之前,说道是他不慎摔折的。其实对于水福来说,他毕竟是水家的伙计,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主人,少爷在外面胡闹的真情的。水庸太过心虚了。
水运虽然埋怨了水福几句,但还是请了县上最好的郎中先生替他正了骨。水福虽然是水家的伙计,但跟着他走南闯北也有七八年了。水家的绸布生意,无论是他自己去进货,还是前两次儿子去进货,都少不了水福。有些地方,他比自己还熟。这次进货将怀德堂堆得满满的,他十分满意。接下来是年关,是绸布生意的黄金季节。要再进货也得等到明年开春,那时水福的手骨应该好了。
眼下水福的烧已经退了。虽然手臂夹着夹板吊在脖子上,但四处走动是没问题的。
在养伤期间,水吟没有少落眼泪。当时,见水福被人用门板抬进大门时,简直把水吟吓得要晕过去。原本算着日子,期待与小情人可以见面的她,见到了这番情景,她正想扑上去大哭一场。碍着周围人多,她忍住了。回头,一个人躲在屋里哭了好些日子。如今逐渐见好,她心里也安稳多了。
今天,水福吊着手臂在回廊里来回走动。这里是他俩能碰头的好地方。水吟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看见水福在。警惕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说道:“福子,你在等我。手臂还痛么?”
水福答道:“嗯。这两天好多了。”
水吟言道:“我听少爷说,你差点掉到河里去,这事太吓人了。要是真的掉到河里去,你手臂又折了咋办。”
水福笑了笑,从胸前掏出个小红布包说道:“吟儿,谢谢你为我担忧。这个给你。”
水吟因双手端着盘子,无法去接。没等她将盘子放下来,水福看了一眼周围,已经将小红布包塞进水吟的衣兜里。
水吟涨红了脸,含情脉脉地说道:“福子。是什么?”
水福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小心,别弄丢了。”
水吟言道:“你每次出去总捎东西给我,怪不好意思的。”
水福说道:“没事,你知道就行。”
水吟依依不舍地说道:“谢了!你自己小心点。我去了。”
水吟离开,水福仍站在原地。水吟没走多远,又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