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下了一座的雨,今天放晴了。
春芳坐在窗口绣花,水吟坐在她边上帮她理着丝线。
她虽是埋头绣着花。但心里却想着两件事,一件是昨夜的梦,觉得怪怪的;另一件是那天相约冰心妹妹到家里来赏花,被外人撞见的事。
说实话,那天也让她吓得不轻。她吓得腿都软了,呆呆地坐着,站都站不起来。后来,还是水吟扶着她回卧房的。现在想来仍有余悸。
最让她担忧的是妹妹,她从未见过冰心会如此地生气。一听到有男人的惊叫声,便严厉地责问她,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她能体味到其中的分量,而且,她连招呼都不打就回房去了。她生气了,而且是生很大的气。
春芳怕因此伤了姐妹之间的情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想知道,眼下,妹妹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那天的事,她也很冤枉,要是早知道家里有男客,她死也不会约妹妹过来。现在,怎么办?自己应该如何来补救?如何向妹妹解释清楚?她心里一直在纠结。
她一分心,手上的绣花针,又剌着了自己的手指。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捏着手指。对她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水吟看见了,站起来去拿了块碎布,帮她捏着。
春芳看了一眼绣床上已经绣成的两方手绢,一方是粉色丝绸的,绣的是迎春花;一方是白布的,绣着梅花。她突然有了灵感。她顾不得手被刺破了,拿起那方绣着梅花的手绢,对水吟说道:“水吟,我们去隔壁冰心小姐处。”
2
冰心今天也起得很早,她让水秀将窗户开得直直的,好让花园里清爽的风吹进房里来。
她正坐在书桌旁审视她才画好的稿子。那些稿子画的全是荷花,有单个的,有含苞待放的,有一前一后两朵加上一片荷叶的,总共有六七张之多。用的是双钩画法。摊在书桌上。
“妹妹在楼上吗?”春芳在楼下问道。
冰心赶紧收起桌上的画稿,一面对正在整理床铺的水秀说道:“秀儿,快去看看,姐姐来了,别让她摔了。”一面应声道:“姐姐,我在,我在。你慢慢走,当心脚下。”
春芳踏进冰心卧房的第一感觉便是,妹妹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今天她见到的冰心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
她没等冰心开口,便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手绢,说道:“妹妹,我给你送手绢来了。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姐姐,快过来,坐下了再说。”冰心招呼着春芳说道。
俩人坐下后,冰心接过春芳手中的手绢,对那梅花看了又看,说道:“姐姐的绣工,真是没得说的。比我画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春芳听到冰心的夸奖,又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原先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便很内疚地说道:“妹妹,那天的事很对不起,让妹妹受惊了。姐姐心里一直很难过。”
听春芳这么一说,冰心不由得笑了起来,言道:“这事我早就忘了,姐姐却还放在心上。何必呢?家里有没有男客姐姐并不知道,我怎会责怪姐姐呢!只要他没有恶意便好。”
春芳解释道:“晚上,爹爹问了我这事。我也问了爹爹,那个人是谁,爹爹说,那人是哥哥的玩伴,叫过锷,是县城里过学士的儿子。我想,他不会做出什么卑鄙龌龊的事的。”
冰心劝说道:“姐姐,我们女儿家还是小心点好。”她停顿了一会,接着开心地说道:“姐姐,我们不说这糟心的事儿。你看看这几张稿子还合适么?”她拿起桌上的稿子交给春芳。
春芳接过稿子,她还没仔细看,就被妹妹的举动感动了,她说不出话来,几滴泪水,滴在画稿上。
冰心知道她姐姐此番的心情。她伸手紧紧地握住春芳的手,劝说道:“姐姐,事情都过去了,别再往心里去。噢!”
“妹妹,你真好。姐姐谢谢你。”春芳终于从心坎里说出了她唯一能表达她心情的话。
水秀和水吟在一旁也被冰心的大度所感动,俩人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
她的优雅、爽朗和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在自己的家里无须装模作样。这些品质在她的内心本来就蕴含着。
3
早上,温和的阳光洒在水运家的花园里。微风吹动着园子里修长的翠竹左右摇摆,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水运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坐在八仙桌的左边,架着二郎腿,眼睛直直地望着花园里,象是在观赏花园中的景色,又象是视而不见,无所事事地想着心事。他左手搁在大腿上,右手按在桌子上,有时是食指,有时是中指,有时是食指和中指轮流敲击着桌面。显得心事很凝重的样子。
八仙桌上有一个空碗和一碗稀饭,两碟子小菜,两双筷子。在靠近水运处,有一副散着的牌九牌。
这几天他连生意上的事都交给水福去打理了,他满脑子想着,那天过锷在花园里偷窥他女儿和冰心的事。
按理说,男孩子听见花园里有女孩子的嘻笑声,偷偷地看上一眼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当儿子告诉他过锷在花园里偷窥女儿春芳时,他只是淡淡一笑,就过去了。可是,当得知,那天是春芳约了她妹妹冰心一起在水榭里观赏荷花时,他忽然感到,这是非同小可的事。这让他烦透了。他以商人的思维方式猜度着,不停地在琢磨,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过锷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小子,他虽然在赌桌上常常失手,但凭他的直觉,那小子肚子里的脏水并不少。
4
水庸走进了花厅,见到他爹坐在桌子边上看花园的景色。便问道:“爹,你已经吃好了。”
“嗯,你快吃吧,都凉了。”水运说道。
水庸坐下了,将稀饭挪到自己前面,开始吃早饭。
水运站了起来,走到靠窗的茶几上,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盅茶水。他端着茶盅,望着窗外。
窗口又显现出过锷的身影和他放荡不羁的笑容。
水运的手在微微颤动,茶盅里的茶水洒了出来,洒到了手上。他转过身子又回到八仙桌旁,将茶盅放在桌上,坐了下来。看着水庸吃早饭。
“爹,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水庸觉得他爹的神色不对,便问道。
“你管你吃,别啰嗦。”水运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他随手摸了一张桌边的牌。第一张天牌,第二张是梅花,第三张是丁三。他若有所思地将那张丁三拿在手里,把玩着。
“爹,你好久没玩了吧?啥时候我约过锷他们过来,陪你玩两把。”水庸以为他爹想玩牌了,故而说道。
水运瞪了他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你吃你的早饭。你除了‘至尊宝,丁三配二四’,连个屁都不懂。你吃你的,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