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芳在大喜之日即将来临之时,突然到冰心的闺房里来。冰心觉得姐姐必定对她有话要说。于是,故意支开水秀和水吟。
她见水秀和水吟走了。便直截了当地对她姐姐说道:“姐姐,你不必多虑,过家乃官宦人家,他爹官居翰林院大学士,知书达理。姐姐过门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何况是过家公子自己看中的,又是县太爷做的媒,更是会恩爱倍加。”
春芳见室内就她们姐妹俩,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其实,我担心的正是此事。”这也是春芳主动上冰心闺阁的目的。
冰心言说:“这有什么好担忧的。”
春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妹妹,你有所不知,过家公子其实看中的是妹妹而不是我。”
冰心并不直接点破她的话,而是笑着说道:“姐姐是在说笑话了,你怎会知道过公子喜欢的是我。”
春芳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那天我和妹妹在荷花池水榭里赏花,被过公子撞见后,他几次三番地问我哥,水榭里的漂亮女子是谁,我哥只说是妹妹。你想,你和我站在一起,过公子看中的怎可能是我。但我爹想攀高枝,将错就错,将我权充妹妹诓了他。”
其实,冰心也早有觉察,但她没往心里去。此时,她仍然很平静地对春芳说道:“其实叔叔也是为了姐姐好,能让你嫁个好人家。千万别说什么攀高枝,责怪你爹爹。”
春芳一脸愁苦地说道:“可是,他看中的确实是妹妹啊。”
冰心言道:“你要听妹妹的真心话么?”
春芳点点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冰心。
冰心淡淡地一笑,说道:“自从你忽然要我为你弹曲那回起,我就知道了其中的玄机。虽说是叔叔设下的局,但姐姐你自己也真心愿意做成这门亲事。你说是么?”
春芳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低下头,很轻声地说了声:“是。”双手局促不安地握在一起。
冰心舒心地笑着说:“可是,事到如今又难为了姐姐。你是怕过了门后,被他识破不好收场,是么。”
春芳被冰心点破,脸涨得更红了,她点了点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用轻得无法再轻的声音说了一声:“是。”
冰心伸出双手,去握住她姐姐冰凉的双手,很爽快地说道:“那好,既然你我姊妹一场,那就放下心来。你只要……”
2
水运家大门口围拢着许多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迎亲的队伍就停在大门口。高高挑起的鞭炮燃得正欢。
过锷已经下马,正在向水运行礼。
水运早已站在大门口等候,边上是水庸和两三个仆人。仆人有的端着托盘,盘里堆着红纸包,有的帮着维持秩序。
水运受过过锷的礼后,将一个个小红包分送给迎亲的人,包括挑竹竿的、抬轿的、吹奏的,人人都有份。又掀起花轿的帘子,将两个大大的喜果红纸包塞给压轿的女童。两个女童得了喜包方欢欢喜喜地走出花轿,站在一边。
迎亲队伍的外围是看热闹的市民。有三五个小孩在队伍里穿来跑去。
忽然众人叫了起来:“来了,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鞭炮声又大作起来,惊天动地。
春芳在鞭炮声中,由水运妻携扶走出大门。两个丫环挑起花轿帘子,春芳进入花轿。水运妻从水秀的托盘里拿起绣花鞋,替春芳换下脚上的旧鞋子。
丫环们放下轿帘。
鼓乐声起。
从水家的大门里抬出一扛一扛的嫁妆。
迎亲的队伍离开水家大门。
时值三星在天,月明如水。
冰心妹妹虽然教了她一招对付过锷的办法,但春芳坐在轿子里,仍然心神不定,她不知道能不能度过难关,解开难题。
3
过锷新婚的洞房里。红烛高照,绣帐锦被。家具陈设一应俱全。屋子中间的红木圆桌上点着一对红烛,摆着一盘盘吉祥果,有枣子、莲心、百合、长生果、核桃、桂圆等,另有三截用红丝线扎了的甘蔗,和一把同样用红丝线扎了的黄铜酒壶和两个酒杯。
春芳头上盖着红盖头,端坐在桌子旁。她自从上了花轿后,心绪一直没有平息过。思前想后。她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
水吟站在春芳边上,偶尔与春芳低声说一句话。她知道小姐的心思,不断地在安慰小姐,让她放心,说自己一定会配合小姐的。
新房的门关着,花儿与另一个小丫头守在门边。她们对新娘一无所知,新婚之夜无大小,她们现在想的是等等如何来捉弄新郎。
春芳低着头,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申时时分,在自己的闺房里,冰心妹妹、水秀、水吟和妈妈手忙脚乱地在为自己梳妆打扮。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鼓乐声。
她看到镜子里的春芳,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浓妆艳抹,而且增添了许多秀气,楚楚动人。大红的大袖霞帔已经穿上了身,显得特别的端庄和美丽。
冰心妹妹站在她的背后,会心地笑着,这场婚礼应该是她的,现在让自己沾了便宜。她看到是冰心妹妹将红盖头和一双崭新的绣花鞋,放到托盘里去的,她很感激妹妹。这份感激是深藏在心底里的,很难用语言表达。
她感觉到自己有这样好的妹妹是自己的福分。她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教了自己对付过锷的绝招。
在她的怀里收着妈妈在她上轿前给的“喜帕”。一想起那方洁白洁白的丝巾,她感到很羞涩,脸红了起来。好在有盖头盖着,没人会看见。
在鼓乐声和鞭炮声中,不知道那些轿夫是故意捉弄她,还是抬花轿本该如此,他们合着鼓乐声,将轿子抬得晃晃悠悠的。她的头好晕。
到了过家,她是怎么出的花轿,她已记不清了。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情节,她是永远也不会忘的。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刚才,夫妻双双进入洞房时,过锷,现在应该称他为夫君了。他曾迫不及待地要用那截甘蔗来挑她的红盖头。那时,自己害怕得不得了,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水吟机灵,由她出面阻止了他。说是时辰未到,姑父应该先下楼去敬客人酒。夫君这才带着他的书童聪子走了。
但,他敬完酒,还是要上楼来,她不知道妹妹的法儿,是不是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