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运在卧房里心神不定地走来走去。这十来天来,女儿的婚事将他忙得够呛,天天一倒在床上就鼾声如雷。可是,他昨天也忙了整整一天,一歇也没停,他应该也累着了。可是,他倒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替女儿担忧着,也替自己担忧着。女儿毕竟是自己偷梁换柱的冒牌货。
水运妻也累垮了,她还睡在床上,被水运走动的脚步声吵醒了,对水运说道:“昨儿忙了一天。这一大早起来怎的。”
水运说道:“老婆,你还睡得着。我是愁也愁死了,一夜没睡稳当。过家那小子,要是发现他娶回家的是女儿不是冰心,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招数来。”
水运妻恍然大悟,坐了起来,说道:“这倒也是。”
水运说道:“你再睡一会吧。我下去,叫水庸到他家门口去瞧瞧。”
2
新婚洞房已经被丫环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春芳和过锷吃过早点回到了洞房。
春芳并不去理会过锷,笑嘻嘻地坐到梳妆台前,打开手里的红纸包,里面是一对带着翡翠耳坠子的耳环和一对金镯子。她依旧将红纸包一一包好,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随后,整理着自己额头前的头发。
过锷一屁股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他很沮丧,两眼直直的,思想也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她,那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要娶的那个姑娘啊!可是,今朝,却和她一起去见了爹娘,见了奶奶。难道就这样定了?他咬着下嘴唇,朝春芳的背影看了一眼。他豁然明白,自己是被水庸他爹耍了。他要将这口气争回来。
春芳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墙边的箱子前,打开箱子,在里面找东西。
过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今天他已领教了她的厉害了。自己虽然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姑娘,不是她。但今日,无论是爹娘,还是奶奶都喜欢上她了。往后,自己该怎么办?
水吟和花儿从屋外走进来。花儿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个茶壶,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在桌上的两个茶盅里斟满茶,并将两个茶盅都放到过锷身旁的茶几上。
春芳找了好一会,终于找出了一个绣花用的绷子。绷子上还绷着一块粉色的绸子。她拿着绷子走到比邻过锷的太师椅上坐下,很欣赏地看着绷子上的花纹。那是一朵尚未绣成的红牡丹,绸子上别着绣花针,绸子的叠缝里还藏着丝线。春芳斜眼看了一眼过锷,开始绣起花来。
3
在水家的花厅里,水运心神不宁地站在窗口望着花园,在他身边的茶几上是一壶茶水和一个茶盅。茶几上全是水迹。
水运在想心事。在他的眼前出现了荷花池。荷花池里的荷花早已枯萎,就是荷花杆子也所剩无几。荷花池旁的水榭,长窗关着,平台上空无一人,美人靠上洒落着枯叶。
水庸走进了花厅见他爹站在窗前发呆,知道是在等他的消息,叫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水运如梦初醒。转身看着水庸。急切地问道:“有动静么。”
水庸摇摇头。
水运像是对水庸,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不可能啊,你妹妹和冰心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不可能不看破。没动静反倒不是好事。”
水庸问道:“爹,过公子会拿妹妹怎么样?”
水运言道:“要说拿你妹妹怎的,这倒也不至于,这门亲事毕竟是当今县太爷做的媒,他父母是首肯了的。只是……”
水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会儿在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死盯着水庸的脸看,一会儿坐到靠窗的那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眼睛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指还不停地敲打着茶几。
4
冰心正在专心练习书法。书案上展开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秀儿在一旁研墨,认真地看着冰心书写。
楼梯下传来了德叔的咳嗽声。
秀儿回头,看着卧房的门口。德叔上了楼,站在门口。
秀儿问道:“德叔,有什么事。”
德叔言道:“没什么特别的事,京里有邸报送来,故送上楼来,请小姐收纳。”
秀儿到房门口,去接德叔手中的信。
冰心也放下笔,站起身来,朝房门口走去。
德叔道:“我下去了。”
冰心很客气地说道:“谢谢德叔,你走好了。”
秀儿见冰心也起身走来,便将信交给了小姐。
冰心和秀儿一起回到书桌旁。秀儿说道:“京城有许多时日没有来邸报了。”
冰心心里很紧张,不知道父亲在边疆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低着头在拆信,心不在焉,对水秀说的根本没听清,只是敷衍道:“嗯。”
冰心展开邸报,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秀儿问道:“邸报上有什么喜事?老爷要回家来了?”
冰心言道:“不是。老爷复职了,但,爹仍须驻守戎边。”
秀儿高兴地说道:“小姐,这可是喜事啊。”
冰心言道:“爹能复职自然是喜事,但爹爹年岁大了,边关天寒地冻的,他还得受罪。”
冰心一瞬间转喜为悲,掏出手绢擦眼泪。
5
在新婚洞房内,过锷的手指也不停地在茶几上敲打着。他在想他的心事。他仿佛又看到了水家的水榭。冰心甜美的笑容。转身朝里走去,婀娜多姿的背影。
突然间春芳的一声尖叫让他惊醒。
过锷环顾四周,屋里就他们夫妇和两个丫环。转而,他看了一眼春芳,只见春芳在用手捏着出血的指头。
春芳的手被绣花针刺到了。
过锷抢过春芳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
春芳涨红了脸,扭转头,任凭过锷吮吸她的手指。
水吟和花儿也听到了春芳的叫声,不约而同地朝春芳看去,正好看见过锷在吮吸春芳的手指。水吟用手挡着嘴嘻笑,花儿也呆呆地看着过锷和春芳。
6
在水运的卧房里,天色未明,屋子里黑咕隆咚的。
正睡着的水运突然间恐惧地惊叫了一声:“啊呀!”随后噌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在黑暗中,他看了一眼妻子,水运妻子睡得正香,并没有被他的叫声惊醒。他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下床走到窗前眺望天际,天空已经微明。再俯看窗下,院子里一片死寂。他颤抖着端起茶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一不小心,失手将茶盅盖子掉落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脆的响声。他吓了一跳。
这下子水运妻醒来了,她警觉地问道:“谁啊。”
水运胆战心惊地说道:“是我。”
水运妻没好气地骂道:“你找死啊,天还没亮呢,这么早起来。”
水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回到床上躺下了,仰面看着天花板,想心事。刚才,他梦见女儿被衙门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