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光下，靠在门边墙上的铁中玉，同样是那么地楚楚动人。此时的铁中玉虽然走出了房间，脱身了，但他的心依然在怦怦怦地乱跳着。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一边继续用手擦着脸，他无法断定那唇印是否已经擦干净了；一边望着月光下的院落，和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树影。院子里一片寂静。
“明玉，明玉。你在吗？”彩媟在屋里叫唤着，声音由轻变响。她以为铁中玉没替她看着门，也到梅娘屋里去了。
靠在墙上的铁中玉听到彩媟的叫唤声，心又怦怦怦地乱跳起来，他不知道彩媟又会想出了什么花招来了。
他站在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轻轻地推开屋门。
屋里很暗，从门口照进来的月光也只能照亮半间屋子。
彩媟虽然面对着铁中玉，但她站在另一头，铁中玉只能看见她在窗口月光下的轮廓。这让铁中玉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赤裸着上身，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过。他闭上眼睛，止步不前。
“好妹妹，把门关了。快过来，帮姐姐搓搓背。”彩媟嘻笑着说道。
铁中玉将门关上了。屋子里顿时变得更加黑暗了。
铁中玉微微地睁开眼睛。好在彩媟站在暗处，他只能看见她的轮廓。这让他稍稍地安下了心来。
彩媟将手中拿着的一块粗布巾，递给铁中玉。“快点啊，等会她们都要回来了。”彩媟对铁中玉说道。
铁中玉吃惊不小，无奈地半闭着眼睛走了上去，接过彩媟手中的粗布巾。
随即，彩媟转过身子，背对着铁中玉。
铁中玉也知道彩媟转过身子，但他依然紧闭着眼睛，用那块粗布巾轻手轻脚地替彩媟擦着后背。
“妹子，你没替你老娘擦过身子？用点力气好不好。”彩媟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道。
铁中玉心中来气了，他加重了手上的劲，但仍然很有分寸。
“对了。这还差不多。”彩媟得意地说道。
铁中玉替她搓了十几下背。粗布巾也凉了。彩媟也感到些舒爽了，她正要转身过来接铁中玉手中的布巾。兴许是要换一把热的，让铁中玉继续替她搓背，兴许又有什么新的花招。
然而，这些都为时已晚。门外传来了月娟和嫦娥的嘻嘻哈哈的笑声。
她们回来了。
铁中玉如同来了救命人一样，将毛巾往彩媟肩上一搭，飞快地朝门口走去。
2
铁中玉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难以入眠。他反反复复地想着刚才的一幕。
他知道，这是彩媟耍的小聪明。她想利用嫦娥和月娟去梅姐屋里唠子的机会，让不会说话的明玉搓背，沾点便宜。要是她事先知道那个明玉是个公子哥儿，杀她的头，她也不愿意这么干。
现在她干了。这对她来说是个致命的伤害。
现在她用热水擦了擦身子，又有人替她搓了搓背。睡得正香。
有朝一日，事情被点破——这是早早晚晚的事。她会作何想法？
虽然时至今日，大明早已废除了男子见到女子肌肤必须娶她为妻的规定。
大街上，女子走来过往多的是。去商店选购自己钟爱的商品、上菜场购买当季新鲜的鱼肉蔬菜，已经成为无人说三道四的事了。
然而，今天彩媟的举动是不能与此相提并论的。她毕竟赤裸着上身，面对一个男子，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倘若，她是个守旧的姑娘，她会因此走上绝路。为他铁中玉了却生命。因为，明摆着他是不会因此娶她为妻的。她也明了自己的身份，决不会向京都御史府公子提出非分之想的。
然而，这对他铁中玉来说是一种罪过。他为了解救一个女子的痛苦，却害了另一个女子的生命。不要说将来他会终身感到不安，就是今晚他已经开始感到不安了。但愿这种情况不要发生。
他为彩媟设想着另外一条出路——出家为尼。
这是她最为明智的选择。至少可以保全生命。对他铁中玉来说也可减轻心头一重负担。
这一夜，铁中玉几乎没有合眼。脑海里胡思乱想着。
只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3
杂耍院的门外，小丹使劲地摇动着拨浪鼓，并高声地吆喝着：“卖上好的丝线，上等胭脂花粉啰。”
铁中玉知道自己已经多日没有与小丹联络了。正期待着小丹的出现。小丹过来了，于是，他佯装着无所事事的样子，逛到门口，蹲在小丹的货篓子旁，在货篓子里翻着。
小丹见是少爷单独出来，后面并无别人，便一边对铁中玉说道：“大小姐，你要，还是不要。你不买，休要乱翻。”一边将早已捏在手中的一支银钗迅速地塞给铁中玉，并轻轻地说道：“蒙药。”
铁中玉接过银钗，仔细地端详着银钗。这支银钗一头是凤头，鼓鼓的，钗身很长。
小丹并没有制止少爷了解银钗的结构，他知道少爷是聪明人。这比他解释要好。所以他将目光注视着院子内。
铁中玉拔下凤头，可以看见里面有些许白色的粉末。
小丹轻声地咳嗽了一声，示意院子里有人过来了。然后，又快速地塞给少爷一小盒胭脂。
铁中玉赶紧套上凤头，收好银钗。接过胭脂。装着还在货篓子里找东西的样子，随手拿了一绞红色的丝线在手上。
4
从里面出来的又是彩媟。她忘不了大门口的小帅哥。
彩媟见明玉已经在那儿了，于是蹲在铁中玉旁，一把搂住铁中玉的肩膀，很妩媚地说道：“小哥，今儿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明玉，你也买花线？”
“她啊，她什么也不买，尽乱翻。大小姐，你手上的丝线究竟要还是不要，你要就给钱，不贵，你给一文钱就够了。你不要也别乱翻。”小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粗鲁起来。
彩媟在一旁替铁中玉说情道：“小哥，你没见过她吧，她是才来的，是个哑巴，怪可怜的。明玉，倘若你喜欢这丝线，你就留着，姐替你付钱。”
铁中玉知道这是小丹暗示他赶快离开。
铁中玉将丝线往篓子里一扔，站起来，转身就朝院子里走去。
小丹目送着少爷进入院子，这才对彩媟说道：“这哑巴脾气还蛮大的。大小姐，今天你今儿要些什么？我这有上好的胭脂，你要不要看看。”
小丹一边说着，一边从货篓子里找出胭脂递给彩媟。
彩媟接过胭脂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退回给了小丹，并说道：“这胭脂好是好，可我要不起。”
小丹：“大小姐，便宜一点怎么样？”
彩媟：“我只有七文钱，你肯卖么？”
小丹装着看了看有没有别人的样子，然而说道：“冲着你姑娘是常客，小哥送给你也愿意。七文就七文。你可不要对别的姑娘说，说了，她们都来买，我可赔不起。”
彩媟显得感激万分的样子，从怀里掏出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仅有的七文钱给小丹。眼珠子深情地看着小丹。仍蹲在货篓子边，并未要立刻离开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