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戏台上。杂耍节目已接近尾声。
袁妈妈有些沮丧。虽然，刚才铁公子有一段独特的舞蹈，足以吸引对面侯爵的目光，但最终仍无让他留下来的迹象。
铁公子的计划实现不了了，其中有她的责任。
这些天来，铁公子既要忍受装作哑巴的痛苦，又要跟着姑娘们压腿、下要练功，受尽了苦，原本希望他能在今晚被侯爵留下，实施他的计划。所以，铁中玉刚才这番出格的表演，她并没有制止他。他的表演是否引起了侯爵的注意，她一无所知。但，眼下戏已经演完了，对面的望月轩里没有丝毫的反映。她再也没有戏可让铁公子上场，重新博得侯爵的青睐了。
其实，她们不知道，今天的侯爵心思不在你们身上。他取悦的是养闲堂的女人们。他在乎的是明天带着柳莺进京。
她朝铁公子看了一眼，眼光中充满愧疚之意，同时，也在说，铁公子对不起，妈妈要出场收场了。
袁妈妈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用手抚平额前的乱发，准备上场叩谢侯爵。
沮丧的当然不止是袁妈妈一个人。面对这情景，铁中玉更是大惑不解。他的脑海里目前一片空白。他想自己算得努力了，在舞蹈中，不顾打乱姐妹的阵脚，尽可能地突出自己，向侯爵抛媚眼，献花，为何就不能挑起他的**，将他留下来呢？
与此同时，台上的乐师们知道今晚的戏码到此为止了。该收拾家伙回去了。
最先站起身来的是弹奏琵琶的师傅，他一手提着琵琶，另一手弯腰去提座下的凳子。
看到这情景，铁中玉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急不可待地冲上前去，从乐师手中夺过琵琶和他所坐的凳子，走上了台。
袁妈妈和姑娘们，乃至杂耍队所有的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彩媟想上去阻止他，但被袁妈妈制止了。
袁妈妈知道铁公子不是一个没头脑的人，他没有七八分的把握，决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铁中玉在台前坐定。抬眼盯着侯爵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场上寂静无声。杂耍队的人是吓坏了，出不了声；望月轩里的女人们根本没注意这个小姑娘，准备回住屋去，不想出声。
突然，铁中玉手一扬，急速地拂过琴弦，拨出一连串响声，这响声并不是乐曲的一部分，像是试音，但更像是信号，试探着每个人的心灵。然后，他用轮、拂相间的手法如诉如歌般地开始了他的演奏。
原本，望月轩正在忙碌着找自家灯笼，点蜡烛的丫环们听到这清脆的琴声，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目光齐刷刷地重新投向对面的戏台。
侯爵也感到莫名其妙，戏不是演完了吗？怎么又上来个弹琵琶的。
侯爵眯起眼睛看着铁中玉，这一看，他看出了名堂，发现这个小女子就是那个跳舞时献花的小妖精。
侯爵顿时来了精神。
2
戏台上，铁中玉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梅娘等姑娘们躲到了袁妈妈的身后，没有一个人敢直视台上的铁中玉。在她们心目中，明玉只是个寄身杂耍队，混口饭吃的哑巴，连跳个舞蹈都七慌八乱的，如今竟敢一个人上台，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彩媟更是吓得浑身索索发抖，要不是梅娘将她扶住，她会瘫坐在戏台上。
乐师们也被铁中玉的演奏所震惊了。他们都是内行，铁中玉一扬手，拂过琴弦所发出的一连串响声，就已经说明了他的不一般。在琵琶上，没有七八年的功夫不可能有这般的力度。
戏台上，铁中玉稳稳当当地坐着，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和迟缓。紧接着就弹奏起来了。琴声时而平和，时而激昂；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似山崩地裂。时而风雨交加，时而屋瓦飞坠；时而金鼓齐鸣、两军对垒，时而人声鼎沸、铁骑奔驰。他演奏的是著名的古曲《楚汉》，叙述的是楚汉相争的战争场面。
首先听懂了他的演奏是站在一旁呆了好久的琵琶师。他感到十分羞愧，自己身为乐师，在琵琶上的功力还不及一个姑娘。这首曲子他也弹过，但从来没有一次能从头弹到末的。在他面前，她是真正的大师，自己只能算是乐工。
他俯身对司鼓的耳语了几句，司鼓点了点头。随后，招呼站在他身边的乐师们重新落座。从而，以小心翼翼的鼓点跟随着铁中玉的琴声。毕竟《楚汉》是首名曲，继而是月琴师、扬琴师也跟着铁中玉的节奏慢慢地加入了进来，烘托着琵琶声向乐曲的纵深发展。形成古战场紧张激越的壮观场景。
铁中玉在演奏的过程中，时而低头看着琴弦，沉浸在乐曲中；时而将目光射向侯爵，紧盯着他，一动也不动；时而闭着双眼，仿佛除了琴声之外，什么也不存在。
铁中玉的演奏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来不及细想一个哑巴女，怎么会有如此娴熟的弹奏琵琶的技巧，没有高人的指点，没有深厚的功底是学不会的。但此时，人们并没有多想，只为哑巴姑娘突然的举动和美妙的音乐所折服。当乐曲达到顶峰时，所有的伴奏戛然而止。只有琵琶在演奏，如诉如泣，诉说着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凄惨景象，感人至深。
正当人们全神贯注地欣赏着铁中玉演奏时，铁中玉完成了全曲的演奏，场上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叫好。
3
在望月轩里，侯爵一边拍手，一边叫道：“好，好，弹得好，有赏！”
于是，夫人和丫环们也跟着鼓掌叫起好来。内中，只有三奶奶从衣袖里掏出手绢擦着眼角上的眼花。在场的，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懂得音乐。
侯爵伸出右手，站在他后面的侯孝立即递上一锭银子。
侯爵向铁中玉招了招手。
铁中玉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见效了。心跳开始加速。袁妈妈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她知道铁公子的最后一招，起了作用，但，是不是能叫他留下来，还不得而知。
由士兵引领着，铁中玉抱着琵琶和袁妈妈一起走进望月轩。侯爵将银子给铁中玉，铁中玉没接。袁妈妈在一旁说道：“明玉，还不谢谢爵爷。”
铁中玉行了个礼，接过银子。此时，侯爵抓住铁中玉的手臂，想将他拉近自己。但铁中玉手中的琵琶阻挡着，使他不能得逞。侯爵咯咯咯地奸笑了几声，放开了铁中玉。
铁中玉转过身去，走到袁妈妈跟前，将银子交给了妈妈。
袁妈妈接过银子，在铁中玉的肩上拍了两下，表示祝贺。
袁妈妈走上前，一躬到底，然而说道：“禀告爵爷，这姑娘是个哑巴。望爵爷多多鉴谅。”
侯爵挥了挥手。回过头去，与侯孝低语了几句。随后起身，朝内宅而去。众奶奶和丫环也跟随其后，起身，向内宅而去。
铁中玉抱着琵琶和袁妈妈也转了身，要走出望月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