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早抬脚过了那扇拱门,便见那棵梧桐树,梧桐树枝干遒劲、饱经风霜,很有年代感。
树下石桌上趴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简单浅绿衣裳的女子,她的手下还轻轻枕着一本书页边角泛黄的书,手里还捏着毛笔。
看样子是太疲累昏睡过去的。
喻早走近祁闲,抬起修长的手从祁闲头发上捏下几片叶子来,然后看着叶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喻早坐在祁闲对面,手握住茶壶壶柄,从容倒茶。
茶气氤氲。
这茶是上好的“暮水”。清澄的茶水中,漂浮着几片茶叶,茶叶呈椭圆形,微红,而一触清水就缓缓漾开红晕,再然后茶叶沉默退场,沉入茶杯底,而那退入杯底的路也泛着红,就似日暮时分,夕阳映在江面上一般。
喻早垂眼浅浅呷了一口茶,却轻轻叹了口气。
茶是好茶,只是泡茶人不懂,而她这茶是茶叶一抓简单直接地扔进去泡的。
扔进去泡的“暮水”与精心泡的口感自然不同。
扔进去的有些酸涩,而精心泡的则是微微苦涩,没有酸味。
要问为何喻早懂得这么多,因为他是一位采茶人,还是一位精通茶道的采茶人。
就像大夫对草药了如指掌一般,采茶人专门与茶打交道,而喻早又因为自身的兴趣,专门研究了茶道。
喻早左手撑着左颊,百无聊赖地盯着梧桐树。
就这么盯了一会儿,瓷色的天空落了雨。
春雨绵绵,无声润万物。
喻早刚想叫醒祁闲,祁闲自己先醒了。
她睡得总是浅浅的,落了雨她感受到了。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瞥到喻早,突然愣怔了片刻,然后淡笑着说:“你若不介意,来我院中客房待一会儿吧。”接着指了指天空,想了想再补充一句:“避避雨。”
“嗯。”喻早痛快地应下了。
于是祁闲就带他去了客房。
客房之前住着邻居家一个来玩儿的小丫头,所以祁闲没有让喻早住在这里,而是重整了一间屋子安置他。
祁闲点上油灯,烛焰跳动,她眨了眨眼,看着一旁的喻早,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急忙跑出去,喻早正奇怪着,只见祁闲抱着她放在石桌上的书和毛笔砚台往她的房间跑。
喻早嘴角轻轻上扬,他想,他这位恩人有点可爱。
喻早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走近一旁的书柜,便瞥到一系列跟医术有关的书籍。
《伤寒杂病论》、《百草图录》、《疑难杂症解》……
喻早翻来一本《伤寒杂病论》,只见扉页上写着劲瘦的行书——祁闲。
一位女子的字,竟是这般模样?
喻早按了按他眼角下的一颗红痣,心中微讶,他见过的女子的字,要么是簪花小楷,要么就是清秀的正楷或行书,再不济就是龙飞凤舞的很,看都看不懂。
都说字如其人,那祁闲又是怎样的人呢?
他正想着,随后边听见有人进来了,祁闲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两碗面和一碟小菜。
两碗荷包蛋面和一碟简单的青菜豆腐。
喻早谢了一声,然后坐在祁闲对面吃了起来。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一屋暖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