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我们的店要建在这里么?”尚武看着这个破旧的店铺门面,低声对着司说道,“好像那个房东说这里闹鬼。”
“鬼?”司不屑地撇嘴,看着前面的房东拿钥匙将门缓缓打开,“那都是骗人的,人死了只会通往轮回界,而真正留在世间的灵魂,也就是鬼,少之又少。”
“这个小小的店铺里怎么会有鬼呢?”
“你还不是看着价格便……”尚武小声嘟囔着,但看到司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立马闭嘴了。
“咳咳。”房间里扬起的灰尘惹得两人一阵咳嗽。
等等!
为什么是两个人?
尚武快速地发现了这一个问题。
狼族的鼻子一向是十分灵敏的,但在这灰尘飞扬的房间里,太灵敏反而不是一个好事。
尚武现在根本闻不到房东的气味。
司很快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房间。
“司先生……”尚武弱弱地说道,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这虽然比狼族祖地的氛围好很多,但是在狼族祖地里受过的惊吓完完全全印在了尚武的脑海里。
“嗯。”司安慰地嗯了一声,却仍然目不斜视地盯着一个角落,“出来吧。”
尚武立刻警惕地绕了一个身位,把自己遮在司的身后,也看着那个地方。
在那个角落里,一个透明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身披着一袭白衣,赤裸着脚,双眼无神地看着来到的两个人。
“父亲,他又把人给带过来了吗?”她开口喃喃道,房间内刮过一阵阴风。
“天阴之体?怪不得你会在世间徘徊。”司好奇地看着这个白衣女鬼,“房东呢?你的父亲呢?”
“他,他死了啊。”女鬼不解地说道,但忽然又蹙起眉毛,“不,他把你们带过来……”她停止了说话。
“我就是我的父亲。”静默了一会,她又开口道。
这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尚武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女鬼,他又缩了缩身子。
“尚武。”司开口道,“把那个风铃挂在门口。”
尚武僵着身子,从司身后走出来,将兜里的风铃挂在了门口。
“铃铃铃”
风铃不断振动。
随着风铃的振动,这个充斥着灰尘的房间变了模样——原本的一层店铺变成了跃层,灰尘瞬间顺着房间内刮起的风飞出了门外,房间内所有的陈设大变样。
如果不是真实看到竹店被烧,尚武真以为这是原来的竹店。
女鬼听到了风铃声,捂住了脑袋,不断地哀叫。
尚武被女鬼忽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他又急忙躲回了司的身后。
“你是小孩么?”司满脸无奈,“怎么会怕这种东西?”说着,他伸出手抚摸着女鬼的脑袋。
女鬼低声轻哝了一句尚武听不懂的话。
司笑了一下。
“您能碰到她?”尚武吃惊道。
司像是想到什么,眼中带着笑意,“对啊,我能碰到她,你来试试?”
尚武往后退缩一下,但看到了司带着鼓励的眼神,天人交战了一会,终于,他的好奇心战胜了他的恐惧。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看着女鬼被司抚摸得享受起来的表情,他一咬牙,将手伸了过去。
可是就在他即将要碰到女鬼的那刻,他顿住了。
司脸上浮现的笑容一凝,左手瞬间拉了他胳膊一把。
“啊!”尚武鬼叫了一声,他整个人都从女鬼身上穿了过去。
“嘿嘿!”司搞怪地笑了一下,“好了好了,现在说正事吧。”
司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低语嘟哝着尚武听不懂的话。
女鬼愣了一下,也开始说着同样的话。
“她只是重复着记忆尤深的几句话,鬼物没有修炼的话是不会和正常人交流的,他们交流从来都是靠着鬼语。”司又摸向女鬼的头,似乎是咋安慰她。
女鬼乖巧的眯着眼睛,空洞的神情似乎有了些光彩。
“好了。”司轻扣响指,一丝看不清的力量加持在女鬼身上。
女鬼微微凝实了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女鬼急忙俯身,道:“谢大人成全!”
司摆了摆手,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情了么。”
女鬼点头起身,愤恨地从自己的身体中掏出一团猩红的魂火,然后递给司。
“这是我父亲的魂火。”女子凄冷的声音仿佛能把人的心灵给冰冻。
司接过那团魂火,微微感知了一下,神色逐渐凝重,到最后他眼底布满寒霜,手掌发力,将那团魂火捏碎。
“房东?”司轻哼,“这是老鸨吧,怪不得租价那么便宜而无人问津,原来是个鬼摊。”
尚武好奇地看着司,想听他解释,怎料司只是摇摇头,对着女鬼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么?”
女鬼思考了片刻,开口将自己唯一的要求说出,却让司紧皱眉头。
女鬼了然,苦笑一声,道:“我的力量无法将他的魂火给消灭,如今大人已经帮我消灭,我已经无悔了,还麻烦大人做这样麻烦的事情,我还真是贪心。既然如此,大人,送我回去吧。”
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司看着那个女鬼,叹了口气:“想来也是个痴情之人,也罢,我会替你寻找的。”
说完,司伸手摇了摇铃铛,门扉悠然打开。看着眼前绽放的光芒,女鬼突然有了一种熟悉之感。
……
“你说你长大会娶我么?”一个公园中,十八岁的少女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眼中仿佛有着星辰,他温柔地注视着少女,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会的。”
两人是高中的毕业生,从初中时就开始相识,考到高中后就开始相爱,年少青涩的爱情两个人都倍加珍惜。
此时高考刚刚结束,两个人也同样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此刻正是成绩出来后,两个人在公园之中约会的画面。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互动,女鬼捂住了嘴,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中落下,司眼疾手快将其用术法裹住,装进了小瓶子中。
画面继续,到了这个房间中,一个中年男人将录取通知书在少女面前撕掉,口中谩骂着什么。
尚武盯着眼前的男人,紧咬着牙关,出手挥了过去。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少女眼中的绝望和痛苦,不知为什么这刺痛了他的心。
男人只是稍稍扭曲,之后便恢复了原状。
画面的最后是男人摔门而去,只留下一地的酒水和纸屑,还有那个满身乌青淤血,痛哭的少女。
“因为当时家里不富裕,而且那个男人一直以来对我有窥觑之心,但是他又患着功能障碍,就将我囚禁在家中……”女鬼淡淡地开口,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之后他就以租房子的理由,将男人往家中引,之后……”
“够了!”司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怒色闪过,伸手一挥,画面一转,是人来人往的真实世界,“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也就是明天的十二点。还有,那个人会在五分钟后从北面路过这条街。”
女鬼笑了笑:“足够了,谢谢大人。”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幸福。
可能死了之后,才知道活着有多么幸福吧。尚武这样想到。
“记住你出去的地方,最后的时刻一定要回来,不然你就会魂飞魄散。”司严肃地开口说道。
女鬼点头,施施然地飘出了门扉。
S市,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悠悠从一家店铺的门口走出,看了看上面的牌匾,口中喃喃道:“程记小吃。”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放下手臂,不自觉地抖动着双肩,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过,她忍不住想要蹲下痛哭,可是……
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她一刻都不想浪费!
她往着北方走着,她看到了从商场中走出来一个男人,她面露惊喜想要挥手向那人问候,可是,她忽然停住了。
一个小女孩从男人后面抱住了他,男人一愣,然后笑着回身将那女孩抱起,然后从商场中又走出一个女人。
不得不说,那女人的神韵确实比自己好看的多。女子惨然一笑,想要回身走,可是……
可是那个男人又看到了她,男人呆住了,成熟的脸庞有些扭曲。
他急匆匆地跑过来,他身后的女人叫了他一声,他没有答应。
女子看到他冲过来,慌乱地想要回头跑。
“凝语!”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女子如同雷击一样呆愣在原地,不过缓过神来又急忙消失在人群之中。
“文凝语!文凝语!”男人的声音有些疯狂,又有些哀伤,男人瘫坐在地上恸哭起来。
“小叔……叔!”小女孩跑了过来,“你别哭了。”将纸巾递给了男人。
“怎么了?”女人也赶了过来,“是那个女生?”
男人点点头,狼狈地爬起,看着来来往往带着惊异眼光打量着他的路人,似乎想在里面找出文凝语,可是他失败了。
想了想,他拿出了手机,开口道:“管家。”
“哟,老邢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那边的声音有些奇怪,不过也带着些许戏谑。
“给我找一下监控,看看刚才跑掉的那个女人。”
管家摸不到头脑,哪个女人啊,拜托!
但他还是用着电脑黑进了监控之中,看到了刚才的画面,他微微调整,“找到了,她在青宁路的……一个小巷子里。”
邢念挂断了电话,“抱歉,嫂子,我有个事情要去做。”
“行,你去吧,你大哥他怎么这么慢!我在这等他。”女人笑着对他说。
邢念点头,急忙跑向青宁路。
一个小黑屋里,管家摸了摸发冷的胳膊,口中喃喃道:“她的资料显示,她已经失踪五年,已经是社会性死亡,可……”
他起身打开了窗帘,看着雨中的H市,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文凝语抱着膝盖,一个人缩在小巷子里大哭着。
也对,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他,也不配拥有他,他只要幸福就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她太自私了,她想要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他,但是,现在的她已经破败不堪了。
“你在这里啊。”
眼前的光有些刺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男孩找到了女孩,冲她伸出了手。
邢念看着眼前眼圈通红发愣的文凝语,刚刚想要质问的话也憋在了心中,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最近还好么?”
“嗯。”文凝语苦笑了一下,“还不错。”
邢念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走到她身边蹲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原来她还会哭……
原来记忆中那个遇事坚强,乐观爱笑的女孩子,原来也会哭。
“为什么见我就跑?”邢念语气温柔,但还是可以听出隐隐的发怒。
“……”文凝语沉默了,她忽然郑重地看着他,“邢念,你相信鬼魂么?”
邢念微微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反问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还是摇头说道:“我不信。”
文凝语又沉默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邢念叹了口气,重新拉起文凝语,俯身吻了下去。
温热的嘴唇刺得文凝语发愣,而文凝语冰冷的嘴唇也让邢念逐渐平静。
许久,缓过神来的文凝语挣扎着推开邢念。
“凝语!”邢念又重新抱住她,“我很想你。”
“想我?那那个女人是谁?”文凝语问完,心中一阵鄙夷自己,自己没有什么立场,还去管人家的事。
“那个女人?”邢念一愣,“是我的嫂子,我大哥的妻子。而我,一直在等你。”
文凝语听完他的解释,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一起去吃饭吧。”邢念拉起文凝语的手,走出了巷子。
半天时间过去,文凝语和邢念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夕阳的余晖打在两人身上,映得两个人的影子很长很长,逐渐融在一起。
“凝语。”
“嗯?”
“嫁给我好么?”
“……”
文凝语第三次沉默,她看着眼前的一脸严肃地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已经是你的了。”
这一晚,文凝语很主动。
一夜温存过后,文凝语看着熟睡的男人,笑着吻了他一下。
……
“凝语!凝语!”十一点了,邢念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警觉的自己会睡到这么晚,可能是她的回来,让自己感受到了温暖。但感受到旁边的空荡荡,邢念又感受到了孤独。
他绝望地大喊。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文凝语正穿戴整齐坐着椅子,痴痴地望着他,不过此时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好啊你!”邢念笑着捏起了文凝语的脸。
文凝语吃痛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憔悴,只不过被她隐藏的很好。是啊,她已经习惯了带着面具。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文凝语笑着说道。
“好!”邢念眼里满是幸福。
两个人走出宾馆房间,车流穿行,阳光照在身上已经不在温暖,而是灼烧。
文凝语咬牙,脸色惨白,她还有四十五分钟。
“去哪家?”邢念问道。
“那个。”文凝语回以笑容,手指着一家西餐厅,“你说过你要带我去吃一次西餐。”
邢念笑了起来,“好啊,走!”
文凝语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心脏时不时的悸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但是还好,她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优雅地吃着牛排。
“现在几点了?”文凝语问道。
“十一点五十五。”邢念回答道,“怎么了么?”
文凝语摇摇头,双手交叉,下巴倚在上面,“没事,我只是想问问……”还能够和你在一起多少时间。
魂飞魄散么?
文凝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惨白无比,可能只有自己能够看见。
“你能跟我说会话么?”文凝语看着面前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像是乞求,又像是漫不经心的话。
邢念就对着她侃侃而谈,逗得她直发笑。
“欢迎光临。”服务生的声音悠然响起。
走进来两个人,领头的那个人巡视了一周,看到了文凝语。
而文凝语也看到了他,她一愣,然后冲着他粲然一笑,忽的倒在了桌子上。
“凝语!凝语!”邢念呆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地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起,伸手探去,只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鼻息。
“唉。”一声叹息从领头那人嘴里发出,他看向了墙上的时钟,“十二点整。”
“魂飞魄散在许多灵魂眼里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它会带走属于那些灵魂的一切,包括关于对他们的记忆……”司拿出小瓶子,看着里面的泪水逐渐消失。
……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一个小男孩口中唱着童谣,走到了一个柜子前,嘴里喃喃道,“刚才就觉得有人在哭,原来在这里啊。”
他打开柜门,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奇怪,是幻觉么?”
……
邢念看着他抱着的陌生女人,微微蹙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司走到他的旁边,开口道:“兄弟,今天是竹店重新开业的好日子,也许这会对你有点帮助。”
一个陶俑被司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分辨的出那是倒地女子的模样。
司将陶俑放在了倒地女子的额上,陶俑渐渐破碎,最后风化成灰。
文凝语悠悠转醒,她看着面前的司,面带羞愧。
“也罢,以后你可以继续活着,都是痴情之人。”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司缓缓离开西餐厅。
“尚武,别看了。”顺带着牵走那只看到肉就移不动步的蠢狼。
文凝语觉得他的背影带着些许的落寞。
“你是……凝语?”该死,他为什么会忘记了她的身份!
文凝语对他笑了笑,“你娶我么?”
“嗯!”
……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一个小男孩口中唱着童谣,走到了一个柜子前,嘴里喃喃道,“刚才就觉得有人在哭,原来在这里啊。”
打开柜门,一个小女孩抱着胳膊躲在里面哭泣。
“原来你在这里啊。”男孩冲着女孩伸出了手,“我叫邢念,你呢?”
“文凝语。”
……
司轻轻合上账本,口中嘟哝道:“我这么败家,郄非那个家伙回来会不会打我?不过刚刚开业,需要做一些好事。嗯,他不会的。”
“尚武。”
“诶!”
“摘红布,挂对子,放鞭炮,竹店开业了!”
“好的,红布,对子,鞭炮呢?”
“咳咳。推开门就行,毕竟我们在现世还是要吃饭的。”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