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人也不多。老人看家,男人打猎耕种,女人开园种菜,育养小孩。
而八九近十岁的稚童们则是自顾嬉闹。或林间捕兔,但不敢深入森内,恐遭猛兽;或结伴河边捞鱼虾蛤蟆;也有聚在一起玩些自娱自乐的游戏。
陆尘影并未招摇,而是匆匆看了一眼这群村民的日常后,一个闪逝,直接往村最后面的庵中去了。
头次来此时陆尘影便觉得这庵堂奇特,只是一时渴求仿造术的修习,故未在意。如今来此,一时会心起来。
只见这庵堂外形:碧绿墙瓦难分明,唯有细看线廓精。椭圆一物竹间立,内居人瑞真仙隐。
踏入这椭圆形的大翠石内,只见得:三家主人供中堂,桃符墨饱挂两旁。上联语表儒道齐,下联妙喻佛心宽。
在供奉圣像的左侧,即为待客厅——那位握瑜先生,一袭白袍,面露浅笑,端坐于藤椅之上。右手拿着碧玉壶,将刚刚泡好的菊花茶缓缓倒入桌面一樽小巧绿杯之中。
茶色呈绿,其气味却是熟悉的菊茶清香。伴着热气,其味散发得更浓烈。令人嗅之心悦,品之神安。
这时的陆尘影已然落座,面对握瑜先生,拿起那杯刚倒满的茶杯举臂而饮。饮后赞美道:“好茶!”
握瑜先生哈哈一笑道:“像你这般饮茶,如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牡丹本为花草,牛天性食这些花草。有何暴殄之说?无非是人喜爱牡丹,故多赞美抬高之词。却未见得有人赞叹抬高油菜花呢!”陆尘影自倒自饮驳道。
握瑜先生笑容未褪,说道:“油菜花为俗植类,牡丹贵属雅植类。自古以来人人皆认为如是,何必一反常态呢?”
陆尘影闻言再驳道:“常态本就建立在无常之上。只是人愚昧,不肯接受无常变化的本身而已。只执着于名相,难免烦恼重重。”
握瑜先生听之呵呵笑,又给陆尘影倒了一杯后说道:“饮茶,饮茶!”
陆尘影看了一眼倒满茶水的杯,忽然心生一谋,故意问道:“饮茶者是谁?”
“你、我二人。”握瑜先生笑答。
陆尘影继续追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握瑜先生闻言,正色道:“母病生忧,子女遭灾而生愁,朋友遇逆境而生仁义。此等生忧愁、仁义之源头,为心!此心即你我!”
陆尘影没有说话,只慢慢品起茶来。
品了三杯,嘴里咂摸回味了一番。突然发问道:“茶可泡几次饮?”
握瑜先生答道:“醒茶之后,至多饮三四次而已。标准而言,一汤浓,二汤淡,三汤寡。”
陆尘影闻言,顿了半晌。然后便听其轻吟道:“嫩叶浮杯摇碧香,色佳味美饮怡然。若将二者喻浊世,品客当知水净潺。”
握瑜先生闻言,拍手称好。哈哈笑道:“茶道当如此,当如此!《道德经》云“五味令人口爽”!贪多而迷堕本心。品茶即品心!”
言至于此,两人一场“交锋”结束。假若江万里在此,肯定会惊讶于陆尘影和这位握瑜先生有些“针锋相对”的谈话。
但这是此师徒二人的相处习惯。前世陆尘影来此,拜了他为师,学习仿造术。只不过这位握瑜先生并无师父之威,反道更像朋友一般,经常与陆尘影交谈时“针锋相对”。起初陆尘影常常吃瘪,后来跟上了他的频率,也能够对答如流。
“交锋”一毕,师徒二人便叙起旧来。
其实这位握瑜先生神通广大,对于陆尘影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知陆尘影来意如何。但也任陆尘影细述来意,他也好从旁指点,道明潜在凶吉。
“轮回兽是郦高人所造不假!但其中牵扯一人,凭你目前能力还不便让你知道。”
“这中间潜藏凶恶几何,我暂时不担心。只是这事情繁杂,一趟下来总觉得不由自主,毫无主导之力。”
“枉你理论一大堆,却用不起来。你只需记住,谨凭初心,万境随缘。”
“我知晓了。”
这是临别前,师徒二人的一番对话。在回归酒楼的途中,陆尘影也甚有感慨。对于人间哲理,他理论甚通。但拿起来用却如搬山移海一样困难。尽管他领悟了至真至纯的那层境界,但还得用实践去契合才算真正圆满,真正的悟到。
——在酒楼房间内,此时节江万里已然静修结束。并告知了陆尘影一件关于郦高帝国近期将举办的一场“昭威大典”。
“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探查到了一件事。”江万里将自己在酒楼这段时间的事情告知陆尘影后,又道出一件事,“这里人想杀我们!”江万里的语气中有几分气恼。
陆尘影沉吟了一下,旋即说道:“我估计,这个国家很多年没有外人来此。那位侍者不过是假客气而已!因为在外交上,我并未发现哪个国家与他们有联系。这次我们突然造访,很可能会成为他们阴谋施行中的意外。”
“怕我们泄密?他们怎知我们知道轮回兽的缘故?”江万里疑惑道。
陆尘影没说话,只是走到右侧的传呼法阵前,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到了一股绿光在法阵上极速闪烁。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吗?”门外侍者问道。
这侍者穿着一身黑袍,满脸笑意,碧绿的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防备之色。
陆尘影二人神通何其高超?门对于他们而言,只是透明的。自然而然,他们也观察到了这位侍者的眼眸之色。
“我这儿有个东西需要换!”陆尘影打开门,装模作样说道。
“哦!好的!”侍者低着头走了进来,眼睛里的防备之色更甚!
只见他站在一个雕像前,微微低头说道:“客人需要换什么?”
这时,陆尘影突展神通,用自身气势完全锁定并压制了侍者。一只右手张出五指,抓着他的脑袋尖。并且将其提了起来,同时狠厉地说道:“用几个问题换你一条性命!”
侍者只感觉双脚一轻,整个人悬了空。心底打战起来。他虽是修行者,但面对眼前这等实力的人只能低眉顺目,老老实实的。
“客…客人想…想知道什么?”侍者的语气里饱含恐惧。
陆尘影这时展颜一笑,说道:“算你老实。说,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们知道轮回兽的真假?”
陆尘影直接说轮回兽的事情,是因为所有皆明,他不想啰嗦而已。
侍者闻听此言,眼眸里更显惊惧。他在疑惑,眼前这人似乎知道一切。难道果如主人所言,此人实力很强?
要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人可是一名上阶神啊!
在他们这些至尊仆人眼里,主人就是无敌的存在。
可眼前这人只略微露其威势,便让他觉得深不可测,比主人犹有过之!
“你…你们是特意来调查的吗?”侍者说出了当日主人所说之话,同时也是自己的内心问题。
“不错!”陆尘影说道,“但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侍者听闻陆尘影的答案,心底更加确定了。说道:“主人说的。他说你们实力很强,肯定是华夏某位隐士特来查探轮回兽之事。”
“你们主人呢?”说话的是江万里。他的声音很急躁!因为他散播意识时候,并未发现有这侍者口中一号人物。
很可能,这人是个劲敌!
侍者闻言,颤颤巍巍道:“主人一早便去王庭,通知帝主去了。”
闻听此言,江万里与陆尘影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见江万里说道:“事情不妙!对方实力未知,我们却在明处,境况很危险呐!”
陆尘影微微一笑,只见他左手一晃,武济炼制的鼫皇界兀显手心。接着他将其盖在侍者头上,将他收了进去。
“哎!”陆尘影叹了口气。望着手里的鼫皇界,他突然怀念起被吕三童毁掉的周流易变石。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江万里看着陆尘影手里的鼫皇界说道。
陆尘影答道:“杀他无意义!”说着,他的身体容貌突然发生变化。
只见他:黑袍绿睛郦高人,手戴紫套修长身。若遇亲友展笑貌,面生不识是故人。
“你几时有此神通的?我记得只有老猿会此变化之术的。”江万里看着他,惊奇地说道。
“少他妈在劳资面前提那货!”陆尘影闻言,突然色厉内荏道。然后又说:“修为返璞归真,自然能通,你慢慢修吧!”
江万里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他也是一时失言。不过内心底还是非常想笑。对于老猿当年捅了他臀部一棍,他至今是历历在目。毕竟那一幕太“震撼”了!
——为防隐患,陆尘影变身为酒楼侍者。由于江万里不会此等变化神通,故潜身藏在了鼫皇界中。
进去之前,陆尘影特别叮嘱了他一件事。那就是谢竹清的心魔。
这趟下来实在无空闲时间,所以一直把谢竹清放在鼫皇界内。如今时局需要江万里进入其内,也恰好能够让他帮自己清除谢竹清的心魔。
当然,此时节在鼫皇界内,已有四人。早期的光明神使者,再加上酒楼侍者,谢竹清和江万里,这里面肯定很热闹。
其实,这鼫皇界内的一举一动陆尘影皆知。因为他是此界内的最高主宰,故他才敢当初放心的将谢竹清放入界中。
闲事少述!陆尘影变化成酒楼侍者之后,便运用神通偷偷离开了房间。同时散播意识,查探到侍者最多的地下室。又用神通潜入地下室,混入其内,从而掩人耳目。
在人群中,交流声不绝于耳。
其实陆尘影一直奇怪的是,这个国家的人尽皆说着华夏语。想追本溯源,却不知何从查起。同时也无时间。故而只能搁置一边了。
在人群中,陆尘影偷眼打量着这些人。他们服装一致,皆为黑袍。唯一让他这个外来者甚觉怪异的,就是他们碧绿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地下室内本就幽暗,这样一群黑袍人挤在一起本就慑人。况乎他们碧绿放光的眸子双双对对交织,令陆尘影的内心底生出“羊入狼穴”的感觉。
貌近华夏人种,说着地道的华夏语。其帝国文化皆袭承华夏传统。这一切在《异国图志》中并未介绍,如今身临其境,这中间含藏的隐秘越发令陆尘影神往。
当年陆尘影也问过自己的老师握瑜先生,因为他确信这位年岁惊人的老师知道一切。
可惜!握瑜先生只字不提,连理都没有理他。
“总感觉此国有些非同寻常!”陆尘影内心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