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翻滚的乌云跟随着我们前进的脚步。考虑到我比小浣熊博士这家伙稍有战斗能力,我面向大白熊屁股坐在他的后背,就像张果老倒骑毛驴一样,看着我们走过的道路从我们脚下向远方徐徐流走,也便于警惕咱们身后可能出现的危险;小浣熊博士则背靠我坐着,面向前进的道路。小浣熊博士一脸轻松的样子,有时拿出一本书读上两句,有时又拉开望远镜瞅瞅远方的风景,眼下他正拿着放大镜在端详那幅鬼画符般地图,好像在偷偷摸摸地找着什么奇怪的、可拿来探险的地方。不管怎么样,这家伙别把“大白熊号客车”开沟里就行。
我双手叉在胸前,盘腿坐在大白熊的背上,一脸无奈地在无聊和发呆。失眠带来的迷糊、旅途上的单调还有偏偏在这时候露出一脸苦相的天空和大地,让我感到尤其沉闷和寂寥。我真想转头问问小浣熊博士这家伙有没有什么适合猫看的书,但一想到他可能塞给我一本从古墓来带出来、受过诅咒的书或卷轴,我想想还是算了。
小桔花好像也闷得慌,不过她找乐子的能力和小浣熊博士绝对有得一拼。这不,眼下她正从经过的路上随手捡着各种花瓣和树叶,一边开心地哼着诡异瘆人的小调,一边往我脑袋和脸上不停地摆弄涂抹。随便她怎么玩吧。眼下我也没心情去管这小东西把我的脸搞成了啥样儿,留两个眼窟窿给我看东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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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苍茫的大地上,走着三个白色、棕色和橘黄色的小身影。
呼呼的风声变得更加紧迫。我们走过的路,正在向寂静的远方流去,满怀阴谋,沉默不语,似乎在指引着新的危险,追逐我们留下的足迹。风开始在荒无人烟的古道上追杀我们;它刮过稀疏的荒草树木,掠过无数的砂砾石头,弄出的沙沙响声,听起来就像是杀伐的号角与呼唤。
据小浣熊博士说,这条道是一条通往西边的古老道路,历来是煤球王国国都金花城与西边其他重要城镇——尤其是西边处于数条河流交界处的文化古城蛇眼城——的交通要道。这条要道在繁荣的时候有数十条分支,就像树叶上的脉络一样,密密麻麻地连接着无数城镇村落;其主干道则从金花城起始,一直平缓地向西边延伸,绕开了位于南边不算高但也不算矮的一座丘陵之后,在离巨石森林大致还有一天多路程的地方,迅速折向南去,然后就一直连接到著名的蛇眼城。
曾有无数的商队和旅客在这条路上络绎不绝地穿行,交换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也传递着温馨或危险的想法与阴谋。但由于南方河道的开发,这条道路早在数百年前就蒙上了衰落的阴影;长年与北方边境灰狼王国的战争,更是加速了其衰败。尽管战争与杀戮的噩梦没有笼罩上这片土地,但沉重的赋税与劳役给繁荣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比尖刀利刃来得少。这是一场吮骨吸髓但却不见鲜血的杀伐而已。
我坐在大白熊的身后,望着这条古道缓缓地被我们抛往身后,它往昔的繁华也是这样被人们不断前进的记忆遗忘在身后。我们在这短短的路程中,也见到不少被荒废的矮房子、古寺庙和东倒西歪、长相诡异的石像,仿佛在指引着路过的旅人去想象它们曾经的景象。现在也许只有在小浣熊博士的地图中,才能一窥其旧日的容颜。时间用落叶和沙石掩盖起这条道路美丽的脸庞,就连永不停息的风,也不能打扰时间的这项工作。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双眼渐渐迷糊起来,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滴摇摇欲坠的水珠,忽然落入了这停滞的时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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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下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随后滴滴答答接连一片的响声惊扰了我昏沉的脑袋。我艰难地抬起眼皮子,发现眼前早已一片水汽朦胧。下雨了。
雨点紧锣密鼓地敲打在我的斗笠上,就像一个嗜血的恶魔,在暴躁地击响即将开始杀戮的鼓声。在雨水中淅沥作响草木树叶,就像是在鼓噪和发出挑衅的敌人;地上躁动不安的沙石,这时看去也仿佛是伏击在途中的敌人,压抑着的怒火令闯进我鼻子的泥土清香似乎也带上了隐约的血腥味。
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不祥的预感总是让我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果然,失眠就是这么令人难受,醒来就是这副模样,感觉今天整个一天都要毁在这上面了。
小浣熊博士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件雨衣穿在了身上,浅蓝色的布上竟然画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小瓢虫。他趁着一场大雨,正在仔细的擦拭着那个大榛果抱枕。大白熊一直在默默地往前走,步伐不快不慢。从开始到现在,大白熊好像始终都是这个步伐节奏,也没见他显露出疲倦的样子,就跟那时候从森林里行军撤退时一模一样。雨水大片大片地淋在他身上,湿漉漉的毛发看上去是阴沉沉的白色,一束束地凝结成块向下垂着。他就像习惯了变幻无常的天气一样,既不躲避,也不故意忍耐,只是单纯地无视了而已。
雨水在我的斗笠边沿拉下了一道晶莹的帘子,半湿不干的斗篷贴在我的皮毛上,给我透来外界的冷意。我把行囊抱在身前,安坐在大白熊的背上,默默地对抗着那种内外交迫的窘迫感。
突然,大白熊停下了脚步。
“等下,前面好像有人。”大白熊谨慎地说。
说罢,他连忙把我和小浣熊博士从背上放下来,站起巨大的身子,把腰间的短剑拔了出鞘。我见势也慌忙拿起背在身后的小乌龟圆盾和咸鱼刀,做好战斗的准备。和小桔花之间的配合逐渐默契起来之后,我面对战斗时也稍微有了些底气。小浣熊博士那家伙挺着胸膛,一脸傲慢地躲在我和大白熊身后,恶狠狠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大白熊这家伙是不是神经过敏,反正我透过悬挂在斗笠边沿的雨水珠,盯着远处雨水的缝隙看了好久,耳朵也在细致寻觅着在淅沥雨水声中隐藏的威胁,但我始终一无所获。
大白熊的猜想是对的,滂沱的大雨中很快就跳出来几个家伙,不过是几只背着行走在路途上的青蛙而已,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凶恶的敌人。
“呱!壮士,全部给你!全部给你!呱呱!”
这几只青蛙齐刷刷地站着举起手来,看样子好像把我们当作抢劫犯了。
带头的那只青蛙穿着漂亮的礼服,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头顶一个小礼帽,一副绅士的模样。不过这场大雨让他看起来有点落魄。旁边的四只青蛙则背着重重的大行囊,好像满满当当地装着好多东西。
大白熊一看是几只青蛙,便短剑收回了腰间。我看大白熊放松了戒备,也把咸鱼刀收回了背上。小浣熊博士也走上了前来,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小家伙。就连小桔花这家伙这时候也跳出来看热闹了。
“你们是?”大白熊问。
“呱!我是路过而已!壮士,别杀我!”那只戴礼帽的青蛙说道。
“呱呱!别杀我们!”其他青蛙也一起叫唤了起来。
这片接连的蛙声,在雨中听着还挺应景的。
大白熊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好像在问我怎么办。我也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们的架势把这些小家伙吓得够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