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长时间用一种让你痛苦的方法折磨你,而是当你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痛苦,别人却换了另一种方法来折磨你。
于枫笙清楚地记得那天,风和日丽,万里长空,一尘不染,就如同现在头顶的那片蓝。
她的七岁生日刚过去两月,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外出,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白大褂之外的人。
一共十七个孩子,一起被丢在一座无人岛上。一个戴着面罩的人用变声器告诉他们:只要能活到有人发现他们,就放他们自由。
随后那人便登上直升飞机离开了,留给他们每个人的,只有一把刀。
一把刀,活到未知期限。
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开口。
十七个孩子,看上去最大的也不超十五岁,让这样一群稚嫩的孩子在孤岛上仅凭一把刀活下去,对常人而言无异于自杀。
良久,于枫笙率先转身,向丛林深处迈开脚步。
身后有人突然开口:“喂!小不点,等等!”
于枫笙停住脚步,转头淡淡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大概十二岁的男孩,古铜色的皮肤,一张正义的小国字脸上,双眸炯炯有神。
男孩看到于枫笙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你去干什么?这明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其他人闻言也异常沉默,是啊,根本就不可能靠一把刀活到无期限。
于枫笙面无表情地说:“所以?就在这里等死?”
少年们脸上瞬间浮上绝望,可不就是等死了吗!
可是怎么甘心?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连这世界都未曾好好看过。
见于枫笙又要转身,最开始说话的少年又喊道:“那你呢?你有办法活下去?”
于枫笙什么也不说,握紧手中的刀,继续转身进入丛林。
这座岛的地理环境和位置他们都不知道,上飞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昏迷状态。正是如此,所有人才如此绝望,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座岛会不会随时沉没!
眼看着于枫笙小小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丛林中,几个少年不再沉默:“算了,先看看那小孩要做什么,就像她说的,反正在这里干等也是死,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随后几人紧追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进入了丛林。
对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于枫笙并不理会,这些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是死是活当然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印象。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时刻警惕,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同情任何人。
这也是闫陆一直对她的要求。
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兔子,通体雪白,只有耳朵带着浅浅的粉色脉络,红彤彤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那一刻,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人突然给了她足够的食物和时间,告诉她,不要着急,慢慢吃。
兔子是闫陆带来的,那时才四岁多的于枫笙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只是很想抱抱那只兔子。
想到便做了,小小的女孩踮起脚从笼子里抱出了小兔子,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
没过多久,头顶突然笼罩了一片阴影,是闫陆。
于枫笙本以为闫陆会让她放下兔子,去接受今天应该进行的实验,毕竟她的每一天都是有条不紊地在别人的安排下进行。
正当她放下兔子,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闫陆却突然告诉她:“喜欢就养着吧,不过别人可不会喂兔子。”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个神奇的开关。
于是接下来将近半年的时间,于枫笙只要实验结束,用最快的时间吃完自己的饭,就去采草喂兔子,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兔子留一半的饭菜。
当时的于枫笙已经接受了超过很多成年人的知识储量,自然知道怎么饲养兔子,即使是在这样局限的条件下。于是半年后,小白兔顺利长成了有着油光滑亮皮毛的大白兔。
到五岁生日那天,闫陆大叔一反常态说要送她个礼物。
小人儿很开心,她之前从未收到过礼物,上次的小兔子是她唯一的小伙伴,礼物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东西,而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奇。
于枫笙突然停下脚步,不愿再回忆,可是之后的事情想忘也忘不了。
闫陆送了她一把刀,一把单薄锋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手术刀,甚至没有好看的刀柄和挂饰。
可是没收过礼物的她依旧很高兴。就在她拿着刀转来转去照自己的脸的时候,闫陆抱来那只兔子,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孩子,快杀了它,不然今天可就没有饭吃了哦。”
于枫笙只记得自己当时也和刚才的少年们一样,浑身冰凉,满心绝望。
那时的她不过四岁,在杀了一只自己养了半年的兔子和食物之间做选择,已经是对她灭亡性的打击,可是闫陆甚至不允许她继续想下去,只给了她三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那三分钟之后,就是一个孩子性格的分裂式转变。
她杀了那只兔子,她知道,闫陆真的会不让她吃饭的。
过程血腥,虽然她已经接受过很多知识灌输,以及看似正常实则一不小心就可能致命的人体试验,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一时下不去手,下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仁慈是对兔子最残忍的处罚。
一刀没有杀死兔子,可是血液瞬间就喷了于枫笙一脸,她的手越来越颤抖,一边要捉住疯狂挣扎的兔子,一边要继续激发兔子的挣扎。
最后兔子死的异常残忍,全身的白毛都被血液浸透,两只红眼睛瞳孔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却依旧大睁着,仿佛要牢牢记住夺命凶手。
于枫笙的状态也很糟糕,脸上的血液和泪水已经交融,随着泪水的流动,血液一滴滴混合着掉落,胸前的衣服也染了大片的血迹。
她感觉到血液已经渗透衣服,抚摸着她的胸膛,在她的皮肤上发出最后的哀鸣。
那天也是于枫笙唯一一顿吃不下去的饭。
因为餐桌上正中摆放的兔头甚至没有做任何加工,就那样披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液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