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边一间隐蔽的厂房,已经只剩下几张放得乱七八糟的桌椅,上面放了许多空啤酒瓶和散落满地的花生米,旁边有五个镶着铁栅栏的四四方方的房间,每个房间里放了四张上下铺和一个小型折叠桌,床铺整整齐齐,上边的被子却有的还算整齐,有的乱糟糟的,更多的是已经不翼而飞了。
厅外柱子后也摆了些桌椅,黑板,旁边还有间臭烘烘的厕所。
“虽然挺可惜,不过还是找找看吧,也许有什么有用的发现。”马叔淡然地说道。
“马叔你终于把口音改过来了吗?云端爷爷已经离开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有些天没有见面。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不能暴露在大众视线里的。”马叔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居然出现一丝抽搐:“毕竟云端隐居了多年,难免说话有些跟不上时代,我当初被你父亲带回来时也这样。”
“还有其他地方吗?”梁云树看了看周围,发现柱子上被插了许多弯铁管,可以用作楼梯。
因为一个工厂的顶部是很高的,所以从内部看比从外部看矮个两三米很难发觉。
他走过去,握住铁管用力扳动,没有动静。但是他没有掉以轻心,从桌子上抓起一把花生米,手一用力,将魔力注入,飞快向上方打去。
被砸中的铁管,有的毫无反应,有的却断开来,掉在地上清脆作响,甚至在高处的有的掉到地上还再次断成两截,让人想到没有事先试探就爬上去的后果,不禁毛骨悚然。
现在,经过这次排除,两根铁管之间的间距变大了不少,攀爬变得更难了。况且谁能保证不结实的铁管都被打下来了,或者被打到了?
不过,这对于梁云树和马叔来说都不算事。
梁云树双腿一迈,像是武侠小说里一般跳到一条铁管上,又向上一跃到下一条。其间虽然有几条铁管被一蹬而掉下,但完全没有影响梁云树的动作。对于他来说,那铁管的用处也就是蹬一次罢了,至于它会不会被蹬掉下去那又怎么样。
到了顶部,果然发现了一扇活板门,因为它颜色与其他地方一致,又太高了,所以在下面看很难发现。
梁云树没有犹豫,掏出藏在袖口的刀,朝门一指,门便凭空被劈开来。这当然是违反力的相互作用原理的。正常情况下正在空中的梁云树应该受到相同大小的反作用力掉下来才对。不过如此不科学的场面,还讲什么物理。
他抓住被切开的口的边缘,一个跟头翻到里边。
里边一片漆黑,梁云树在入口摸摸,摸到了一条绳子,向下拉拉,灯便亮了。接下来的场景,让人有些看不懂。
阁楼大概有三米多高,像是实验室一般,有不少奇怪的瓶瓶罐罐,被烧过的油桶,里边还残留着黑色的被烧毁的纸片,还有被砸毁的电脑主机。奇怪的是,阁楼南边还有三个大铁笼,就是马戏团里用来关押狮子老虎的那种。在阁楼中央,甚至还有一种只在电影里能看到的可怕刑器——电椅。
不过,这似乎不只是普通的刑器。那电椅的旁边,还连接了一台巨大的,现在已经被砸毁了的,看上去就很复杂的机器。
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梁云树走到油桶旁,用手摸了摸,还有余温,应该走得不远,况且之前的收拾痕迹那么仓促,连门都没有关。
可是——
为什么桶里的纸张烧得那么干净?
把一大堆硬纸堆在一起烧时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的,况且对方为了防止失火把纸张全部集中在了油桶里,那样很容易就会缺少氧气。油桶里应该没有放油,不然一个搞不好就会爆炸,对方应该没有那么蠢。那么要把纸张全部烧毁,应该是需要不少时间的,还需要有人在旁边专门看着防止没有全部烧掉。有这时间的话,为什么对方逃跑得那么仓促?
度月朗已死,现在出现了情报空白。
不,应该说他也并没有做太久卧底,并没有传来多少有效信息。现在他知道的只有华家在做未亡人的实验。
但是,这样的信息没有多少价值。
未亡人,并不是已知亡灵的一种,可以说已经是一个新品种了,没有考证,因此极难给华宏定罪。
而华家,是在八年前飞速崛起的家族,在此之前明明没有什么名声,之后听说得遇贵人。但那贵人到底是谁根本没人知道,而且华家似乎与国外的势力千丝万缕,又通过这八年在迷宫市根深蒂固,想要动它不是件简单的事。
根据目前搜集的信息,以及度月朗还活着时传递的消息,可以得知未亡人的速度,力量都远远大于正常人,但没有发现有其他异能,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但没有主动沟通的欲望,智商比起转化前没有降低。
但是,现在并不知道转化的过程,也不知道转化是在受害人死亡之后还是在其活着时进行。
对方活动似乎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最开始是带走一些流浪汉和无业游民强行做实验,那个时候他们的准备似乎并不充分,所以留下不少线索,但因为受害人本来自己都是身份不明的人,调查起来还是有难度。说出来比较残忍,但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人,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哪怕是突然间消失在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知道。
梁云树想到了迷宫市南北分界的大桥,那地下住满了无家可归,没有尊严的人。他不知道他们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但至少看着,他们活的不如猪狗。每天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衣服不洗不换,想要上个厕所,只要身体微微一偏,就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群人已经很麻木了,这样纯粹又可笑地活着。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说过,不要靠近那群人,他们非常危险,从各种意义上。
但是,这让他又想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在那里见到的那个紫色瞳孔的姑娘,于是他立马拼命摇头。
“怎么了,阿树?”马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阁楼了。
这不奇怪,他若是想上来,那只会比梁云树更加容易。
“不,没什么。因为好不容易回来,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马叔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走到电椅旁边观察。
……关于那个女孩,他并没有和马叔说。
本来以为以马叔的观察力,不可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那个前天在少年宫逃走的女孩。
那天,他其实是看到了齐怜月的,大概是因为紫色的瞳孔太独特,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他装作没有看见齐怜月偷偷探出头来看自己和马叔会不会帮助度星稀,甚至下意识地在马叔面前遮挡了对方。他也知道,对方一定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
是她……吧,如果度星稀没有失忆,就可以向对方确认了。
不过,为什么马叔没有发现呢?
也许是马叔故意装作没有发现,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师傅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他总是隐瞒自己很多事情,按照他的想法做事,又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不,有的时候他其实根本是故意微微显露一点可疑,把握得恰到好处,好像世界都只是一个舞台,他永远都只需要戴着假面。
也有另一种可能,马叔就是真的没看见。
这个想法让梁云树竟然感到一丝心慌。马叔的身体已经不比前几年了,如果他可以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现在早就应该去跳广场舞了。尤其是他们终于见面的这几个月,他几乎天天都能听到马叔半夜辗转反侧,看到他喝不知种类的中药。
明明,他其实还没有自己的父亲大啊。
马叔不是异能者,他使用法术工作。但是他并不是个天赋异禀的人,只是专精一术。使用法术,办到其他人办不到的事,就要付出普通人不会有的代价,他的身体磨损,起码是寻常人的三倍。
“毁坏得比较彻底,我刚刚看过了,这里通水通电,应该是长期住人的场所。阿树,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被耍了,虽然是做出了走得匆忙的假象,但是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彻底烧毁这么多纸的,他们其实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才对。毕竟,参与研究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手段。”
“不过,油桶的确还是热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能离开太远,这一点很难伪装。无论从哪里得出结论,我们都会搜索周围,这样的话,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阿树,其实不用太多疑。”马叔说道:“有可能,这些资料本来就不是因为成功,而是因为失败被烧毁的,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撤退的时候就已经在烧了。”
“这样吗?”梁云树疑惑道。
“本来我还没有想到,马叔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梁云树说道:“以华家的财力,根本不需要利用这废弃厂房。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是被错误引导了?马叔,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安插的卧底应该只有度月朗一个才对吧?”
“不,消息来源不会错。”马叔肯定道:“我们再四处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