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个夜，子时的晚风带着寒意将大多数人送回了家中，却绝对不是所有人。
龙城，城北，紧挨着黄河畔的流莺街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青衫罗帕挥洒出阵阵甜腻的呼唤，挠得一干脸色泛红，双眼迷离的男人们没日没夜的流连于此。
这是一条以酒色闻名的街道，三里长的街道共有十间青楼，六家酒楼，规模还都不小。
最有名的当属流莺阁，听这名字就不难猜出这是一个青楼，至于它为何有着和这条街道相同的名字，究竟是谁借了谁的光，那就是不得而知的事了。
一辆卖相不菲的华贵马车碾着青石路“咕噜咕噜”缓缓驶近，到得门前，马夫一拽缰绳，两匹雪白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哼哼唧唧”的停了下来，耳鬓厮磨，也不知是不是一公一母，到了这烟花之地也开始泛起了春情。
“公子，流莺阁到了。”
马夫一面说着，一面摆好了车登，垂首静候在一旁。
一个年轻人掀开车帷缓步而下，风姿卓卓，容貌俊秀，若不是手中握着的是柄利剑，只怕那站在门前的姑娘们已经围将上来，拉扯着相邀入幕。
“你且去吧，巳时初刻，来这里候着。”
“是。”
马夫低头应了声，再施一礼，复又驾着马车缓缓而去。
年轻公子看似随意的瞥了眼远方的黑暗，收回目光，转身的同时也不知为何，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的嘲笑，向流莺阁踏去。
走得近了，有不少姑娘认出了这位公子，嬉笑着招呼，看来这还是个常客。
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老鸨摇曳着丰腴的身姿，缓步走近，腻声道：“哎哟，黄公子，你可算来了，茵茵这许多日见不着你，可是清瘦了不少呢。”
姓黄的公子面上含笑，并指捏着一小锭碎金子，自然而然的塞入那被抹得雪白的双峰沟壑中，抽手之时轻轻捏了一把，笑答道：“柳娘，你倒是又丰满了不少，何不分润些给茵茵，不然以后你太胖，茵茵太瘦，本公子可是不愿再来了。”
柳娘眼睛一亮，笑颜更胜，再近前一步，双臂环住黄公子的胳膊，整个人都挨了上来，似噌非噌道：“讨厌~黄公子取笑奴家，奴家可不依”
黄公子左臂被缚却显得很是享受，微一用力，提剑的右手再一揽，柳娘便被抱了个满怀，在那柔软的臀背处肆意揉捏了一阵，道：“嘿嘿，你近日这般丰润，看来不需要我滋润了，今晚我便去茵茵那了，待会送些酒菜上来。”
柳娘虽然早就习惯了他的大胆，却也被挑逗得呼吸渐重，可听他这么一说，只好不舍的松开了双手，略带幽怨道：“奴家要是年轻十岁，又岂会输给茵茵那丫头。”
那公子似也有些不舍，又摸了一把，嘿嘿一笑便往楼上走去。
打开那扇熟悉的门扉，又转身阖上，径自来到桌前，将佩剑往桌上一放，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眉头一皱：“怎么不是百花酿？”
轻柔的声音从里间帐中响起，回答了他的问话：“公子马上便要离开龙城了，还是要早些习惯外面的酒水才好，三仙岛离此数千里之遥，只怕今后少有机会能喝到龙城的佳酿了。”
伴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珠帘晃动碰撞声，笼着一身青纱的美貌女子缓缓走近。
这便是流莺阁两位清倌人之一，柳茵茵，不过和另一位不同的是，她在这位黄公子面前，倒是谈不上卖艺不卖身，也不知是谁入了谁的幕。
黄公子抬头打量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病了？”
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多了些许隐藏的波动：“公子不必担心，不会拖累计划。”
黄公子的眸子有些冷，从那俏脸收回目光，再次满上一杯，举杯起身来到柳茵茵面前，递了过去：“三儿，不要再让我重复，也别再试探我，你首先是我的女人，其次才是我的下属，将来该有的名分，也不会少了你。”
柳茵茵双眼略过一丝神采，看着眼前的英俊男子，像是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假，终于慢慢抬手接过酒杯，抿嘴饮下：“如果不是喝惯了百花酿，这酒水倒也不能说差。”
重新落座，黄公子笑容重现：“这话却也不错，不过离开的时候还是带些百花酿吧。”
见丽人挨着身侧坐下，细细看了一眼，道：“如果吃不消就不用随我北上了，我安排人手护送你直接离开”
“不必。”柳茵茵微微摇头，又盯着他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些，这一动手，只怕我们藏不住了，那枢密院的郭奉孝可没这么好对付。”
见她坚持，黄公子不再多劝，捋了捋她额前的秀发，又送了一杯酒入口，刚要开口，便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而来。
“笃笃笃”，敲门声过后，一阵清脆的话语传来：“黄公子，小姐，环儿送酒菜来了。”
“歇着吧。”黄公子按手止住了准备起身的柳茵茵，自己去打开了房门，冲着眼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笑了笑。
柳茵茵看着那个背影，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甜，恍惚间发现环儿已经上好了酒菜，嘱咐了声：“环儿早些去歇着吧，明日记得来我房中打扫。”
“欸，环儿省得的，谢谢小姐关心”，环儿福了福身，甜甜一笑，退了出去。
黄公子阖上门，重新落座，续道：“郭嘉我当然不敢轻视，可是这机会千载难逢，杀了独孤明，我也没打算再和他在龙城玩捉迷藏，嘿嘿，现在阁外还有枢密院的人守着我呢，只是可惜了貂蝉，看来是只能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了。”
说罢，似有些遗憾的晃了晃脑袋。
“只占了她的身子兴许不够，可这世上鲜有女子能对自己孩子的父亲不在意的。”柳茵茵继续以一个下属的身份为主出谋划策，可若按着眼前这男子是他未来的夫君来假设，这画面就不免有些怪异。
黄公子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许久，笑了起来，点头赞同道：“这话又是不错的。”
像是想到了这句话的可行性，黄公子有些出神，柳茵茵瞧了瞧那空了许久的酒杯，伸出素手提壶为他满上。
良久后，见他回神，柳茵茵继续道：“公子既然心意已定，具体准备如何行动，米泡岭那边又如何安排，我们的人渗透得不够，如果近日就按原来的计划执行，只怕无法对龙城造成多大损失。”
黄公子低头凝视着手中晃悠的酒水，开口问道：“我们手上的羊儿还有几只？”
“有用的只有一个，兵部侍郎张既。”柳茵茵见他复又皱起的眉头，淡淡解释道：“礼部尚书告老还乡，游骑将军前段时日出门狩猎受伤，告病在家，不太好利用，剩下的都不到五品，郭嘉不会上当的。”
“也罢，少有少的用处，那就索性搞一次大的。”轻轻叹了口气，黄公子重新展颜，接着问道：“北边的人手怎么样，有多少？”
蹙了蹙秀眉思索片刻，柳茵茵应道：“能动用的有五百人，自己人只有一成左右。”
“别找那些贼匪了，那边太乱，他们也只有两个人，只用我们的人就好”，黄公子瞥了一眼佩剑，无意识的抚摸着，思虑良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头看着柳茵茵：“明日你和我去洛阳，北面的两人着人盯紧了，我们过两日再折道北上，那只羊扔到南山城，米泡岭那边除了四号继续留下，二号和五号找机会尽可能烧了风月阁和各个粮仓，越乱，越大，越好，其余的人全部撤退。”
“老爷那边…怎么办?”柳茵茵听完，迟疑道。
“老家伙不会自愿跟我走，只能用强，这件事需要府里的人才好下手，我亲自安排吧，正好如果米泡岭出了事，到时候他应该也会被派出去吧。”
柳茵茵听了，不再多说，转身走进内屋取出了纸笔，提手写了起来。
黄公子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盏茶功夫，见她写毕，笑着说道：“环儿这丫头倒是不错，这么多次没出过岔子，派几个人接应一下。”
“我当她是妹妹，自然不会丢弃她。”柳茵茵瞥了她一眼，将纸分别装进了几个不同颜色的香囊中，挂在了床头。
正事处置妥当，黄公子看着那婀娜的背影，心头渐热，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提剑起身走向门口：“今晚我就去柳娘那了。”
那背影微微一颤，应了声：“好。”
“你真要和我一起北上？”
“嗯…”
房门阖上，脚步声渐远，最终，远处的另一扇门开启复又阖上，隔绝了所有的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