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跟着子书良和外公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吴谨堂抬手拦住,“升升,你先站在这里等一下,我想和王上单独谈谈。”
子书良迎着看向他的初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初升上前一步拦住子书良,说:“王上,您不是说我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开您身边吗?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子书良脚步停下,转过头看她,不愿意和她废话的样子,“那你进来试试吧。”
初升知道他这是在拿主奴契约威胁她,刚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就被他外公拦住,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听话。
说完舍下初升跟着子书良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吴谨堂和子书良便在离门口不远地地方停下。
子书良指了指门厅的沙发,“吴大人,您现在不是凤氏的人,我不方便迎你进去,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
吴谨堂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个梨花木的古旧盒子,高高举过头顶,附身双膝落地跪在地上。
子书良并不意外,静静地看着吴谨堂,等他开口。
“王上,这是您之前属意的那片花田,已及吴家谨唐公司的全部股份,臣现在心甘情愿将一生身家奉上予您,还请您还初升自由。”
吴谨堂想起刚刚进门之前,看见初升胳膊上那个尚未复原的牙印,他便更加清楚,即使他散尽家财,也不能再让初升吃苦。
子书良意料之中地笑了笑,接过那个梨花木的锦盒,打开查看,“昨天我已经和吴大人谈过了,吴大人不是执意不肯交出花田的吗?”
吴谨堂见他接过去,似是看见了一丝希望,抬头看向他,“臣昨夜彻夜未眠,已经全然思考清楚,之前是臣见识短浅,只要您能给初升自由,不要说是一片花田,整个谨唐我都可以给您。”
子书良走到吴谨堂对面,单腿蹲下到他面前,将锦盒放到地上,“那吴大人应该也想到了,凤族家大业大,我身为一族之首,怎么可能对这么一块小小的花田感兴趣,我本来想要的就不是你的那块儿地。”
“如今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这块花田对我更是没有任何价值了。”
吴谨堂将锦盒推向子书良,“王上,求您放了初升,她在凤族出现有多危险,您比我清楚,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子书良凝视着痛苦跪在地上的吴谨堂,他仍是三十六岁的模样,拥有永远二十五岁的他所没有的成熟睿智的样子。
样貌似是没有改变,但这几十年的经历带给他的伤痛却深深刻进了他的身体里。
当初凤部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即使容颜未老,也已然失去了当初的意气风发,面孔上似是弥漫着厚厚地薄雾消散不开,瞳孔中的光芒也已不复存在。
曾经健壮地体魄如今也脆弱地像是行走的骨头,跪在那里,无力的样子让他不忍看下去。
那一头在时间长河里不断削减的长发,现在已全然不剩,只为了祭奠生命中永远消逝的恋人。
一千多年以前,火海未起的家园,还是小孩子的他,常常跟着吴谨堂去打猎,诱敌,望山,射箭,每一个步骤都是他手把手的教他学会,那时候总是跟在屁股后面“师父”、“师父”地一声声喊他。
如今一千多年,他成了王上,往日的良师却如此颓废地跪在他面前求他还他孙女以自由,这世界真是荒唐。
子书良叹了口气,扶起吴谨堂,时隔一千多年重新叫回的那个称呼,“师父,你相信我,我是在帮吴家,也是在帮初升。”
坐在外边的初升想方设法,也听不到到里边的一点声音,索性放弃偷听,舔了舔被子书良咬伤的胳膊,看着复原的速度一点点的加快。
她没有凤族的体能优势,但好在她遗传到了这一点,极快的康复速度,不然作为子书良的异奴,想象着每天被咬的满身的窟窿,密集恐惧症的她会被自己膈应恶心到不行。
不知道等了多久,办公室的门终是打开了,吴谨堂走出办公室,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有空回家看看。”
没有再耽误片刻,就从初升的面前消失,极高的运动天赋带来的消失速度,甚至大于初升肉眼视线范围内可见的速度。
子书良也跟着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初升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外公很高兴,你接手了我爸妈甩下的巨型包袱,生怕你后悔。”
子书良没有理会她这句,转头走进了办公室,传来了一句,“跟我进来。”
初升考虑子书良性格中自带的浮夸炫富,早已想象过他办公室的规模,所以当看到参考七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设计时,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惊讶,毕竟这是一个会把家里客卧装饰城热带雨林的人。
两室两厅一书房的房间,一百平米自带环绕立体声的主客厅,复古与摩登两个风格楚河汉界的分开,世界顶级酒店似乎都要甘拜下风的装潢,每一处都像是在大声炫耀着:“这是王。”
但当子书良带她进入他书房的时候,初升竟然觉得有些想笑。
一间几十平米的毛坯房,天花板没有任何棚架,各类的管子和线路就这样交错在上面,屋内除了书架,两张椅子,书桌以及上面的一系列办公用品外,什么都没有。
初升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指了指墙壁正中所有家具汇合的地方问:“您这是,忆苦思甜?”
子书良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说:“你先坐这儿,跟我用一个桌子,明天蒋叔会来送单独的桌椅过来。”
“为什么不直接从外边拖一个过来?屋外那两室两厅至少五个桌子,干嘛折腾蒋叔?”
子书良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打开了电脑,“外边的那些跟这里的风格不搭。”
“这里还有风格?”初升还想再嘲笑两句,看到子书良递过来的眼神,果断禁言,像是被老师惩罚的学生,坐在书桌的对面,盯着对面的子书良。
子书良被盯得发毛,“你看着我干什么?”
“这屋子就王上一个活物,我不盯着你,盯着谁呀。”
子书良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递给初升,“我让IT稍后把新的的账号密码发你,你今天没事儿的话,就先看看公司历史吧。”
“以后,对外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助理,在凤族以外的地方,不要叫我王上,也不能叫我的名字,为了掩饰凤族的不老不死,凤氏已经传承了几代了,我的名字也总是在变。”
初升乖乖的点了点头,见子书良开始认真处理公务,不在理她,便从包里掏出耳机,问了最后的一个问题:“WIFI密码多少?”
子书良在下班时间转过头看初升的时候,她正端坐在椅子上,带着耳机认真的对着电脑。
他看着她,并通过她看向她的电脑屏幕,“电视剧好看吗?我不是让你好好研读公司历史?”
初升听见后抬眼看他:“一群人靠卖古物就能发家致富,怎么经营有什么好看的?恕我直言,凤氏营业与不营业,本质有区别吗?”
子书良格外的认真,“当然有,凤氏不仅仅是一个公司这么简单,这是凤族的命脉。”
“将所有凤族的人隐匿于此,让他们融入现代社会,不会被社会抛弃,不会因异样而被绞杀,你知道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吗?”
“初升,有些话,我不妨直说,我让你过来凤氏,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子书良靠在桌子上,附身看向初升。
“你要通过加入凤氏,从而融入凤族,作为一族之长,我不能接受任何一个凤族血缘在外孤苦伶仃,心惊胆战的活着。”
初升轻笑了出来,“王上,我九岁被驱逐因擎山,已经被抛弃在外二十六年了,如今您大义凛然地说这些,有意思吗?”
初升站起来和他平视:“你们凤族,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四分之一血缘的小杂种,当做过同胞吗?我不过是两边都不欢迎的社会边缘人罢了。”
子书良盯着初升的眼睛,“对不起,我代表凤族说一句对不起。”
初升被这一句突入其来的道歉弄的有些恍惚,鼻子一阵阵地泛起一阵酸意。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道歉?”
“因为…”,子书良顿了一下,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了一下初升,轻声在她耳边说:“欢迎回家。”
被子书良松开的初升,还没反应过来,子书良就走到门口说:“我下班了,你是继续看你的脑残电视剧,还是和我一起走。”
初升没做回答,默默地跟着子书良走了出去,恰逢有人来找他,正在客厅等候。
造访者是一个女人,化学药剂反复漂染成的金色卷发,美瞳痕迹明显的蓝色瞳孔,如同吃了几勺辣酱的艳红唇色,搭配着的白色的衬衫,自上而下解开三个扣子,恰好地露出该露的地方,下身紧的不能再紧地包臀裙,显示出了绝佳的身材。
她似是没看见初升一样,举着红酒的瓶子朝子书良灿烂地笑着:“King,我爸让我给您拿来的我们家的新品种。”
子书良似是对这女人突如其来的造访习以为常,指了指客厅的茶几说:“放上面去吧。”
那女人扫了一眼初升,说:“我还是帮您放到办公室吧。”
子书良的眼神只是扫了她一眼,她就不再前行,将手中的瓶子放到了客厅。
那女子笑了笑,撒娇着说:“我不是怕放在这儿就不新鲜了吗?”
“那你就拿走吧,向白大人转达一下我的谢意。”
初升本是不在意的四处环视,努力降低存在感,配合表演透明人避免尴尬,听到“白大人”三个字却提起了兴致。
“白荷?”初升猜测的念着那女子的名字,终是得到了些许反应。
那位似是叫白荷的访客仿佛才看见她,转身问:“你认识我?”
初升歪着头,指了指颈部动脉,“当然了,你不认识我吗?”
白荷朝她标准地笑了笑,“不认识。”
不认识却没有问是谁,是真的不认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子书良不耐烦的问:“你们两个寒暄完了吗?我要走了,有事儿麻烦离开我的办公室再说。”
白荷还是把带来的瓶子留下,匆匆告了个别就走了。
子书良叹了口气,转头问初升:“你可以走吗?”
初升朝他诡异地笑笑,“王上,你说她这算不算是落荒而逃啊。”
初升闭上眼睛,多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因为失血过多躺在医院,仅仅九岁的她,听着那句,“王上,我们家白荷只是想跟那个小丫头玩一下,谁知那丫头兽性大发,闹成这样都被吓坏了,孩子还那么小,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凤族家子子孙后辈中唯一的一个纯血的女性,怎么可能有第二个白荷。
子书良无奈于她这副幼稚样子,“友情提示,你知道你能折腾的范围,就在这个圈里,千万别越界,要是真的咬了他们,可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得不偿失。”
初升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无异于七天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慢动作自杀,但我还真是想试验一下,永生不死的诅咒和七天内必死的诅咒,这两支矛,到底能攻克哪个盾。”
子书良面对这样的初升,既有点期待她会给凤族这摊千年未变的死水带来什么涟漪,又后悔把她拉入凤族这摊浑水。
两个人回程的车上,一路无言。
直到到了门口,初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子书良?”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呢?”
“为什么这么问呢?”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清楚,毕竟你绕来绕去,还是没给我一个此时需要带我回凤族的理由,这么多年都安然过去了,不是吗?”
初升转过头去,想从子书良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你就当君心难测,只是时间到了,而且,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
“就是因为我觉得我做不了什么,我才害怕。”
子书良看着她,她的思绪太复杂了,他都很难在这一团的恐惧中梳理出一丝逻辑。
只见初升坚定地说着:“既然让我回来,无论我做了什么,即使你失望透顶,也不要再抛弃我了。”
初升正要酝酿着再说些什么,一个气提上来,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后晕了过去。
子书良看着她唇角的血迹,眸色骤变,呼吸变得急促,忍耐着将她抱起。
吩咐迎上来的蒋叔打电话给子书家的家庭医生。
将她平静地放到床上之后,忍了又忍,还是俯身舔掉了她嘴角的血,并沿着血迹的位置,探寻到了出口的地方,吻住了她。
本能驱使,无法逃脱,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