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宁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四分,她该走了。
手机突然响了,她打开看,是qq的好友申请。
备注是“………”,一串省略号。
满头黑线的她毫不犹豫点了拒绝,手机往床上一丢。
随意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收拾好她的床,她对着一个个敏感如神经质的女生道:“我要回班,一起吗?”
“好好,一起!”
声音此起彼伏,她低头笑笑,再次抬头时少女们已经全都跑出去门外了,站在外面瑟瑟发抖恨不得抱团。
她错愕。
一中注重环境,几乎处处都是参天大树,在通往教学楼的第一校道上种了一棵凤凰花树,听老班吹嘘这凤凰花树的树龄比他自己还大。
这树也是不负自己的年纪,树干要四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勉强抱完,分枝极多,虬枝乱窜,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到了秋季落叶时真真是极美的。
可美是美,漂亮也是真漂亮,但树叶一小片一小片的,还没有小指甲盖大小,要扫起来真不容易。不幸抽到这处为卫生保管区的班级就恨不得把这棵数连根拔起,再残忍的来个分尸或挫骨扬灰才能稍微消气消气。
沈归宁之前呆的那个班就是带着对这凤凰花树的恨,升上了高二坚持到了分班。
在高一快开学的时候班主任们抽签决定保管区,听说一众老师看他们高一的那个班主任资历最老就让他先抽,推辞两句没推成功,他也不矫情,先选了一张纸,然后就毫不犹豫。信心满满一打开,就抽到了这处。
开学当天老班介绍保管区的时候笑眯眯的,还一个劲说自己手气好抽到了所有老师都想要的区,众人相信了,他们居然相信了。
结果第二天去扫才知道了真相。
关于保管区的打扫安排,沈归宁还记得,是这样的。
二三四有不同的值日组轮流扫,一和五就全班劳动,所以导致周一周五那两天他们班的迟到率总是超过百分之二十。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早上,周一。去好几个班借了扫帚,全班人一起扫,刚扫干净的地,前脚人一离开,反脚便有风袭来,又是漫天落叶,美得不真实。
学校通知,说那天上午十点左右会有领导来视察,所以学校下了死命令必须扫干净,他们一起勤奋的扫个近半个小时,老班还为此闪了腰,他擦了擦满头大汗,又让沈归宁扶他回了趟教师级组,把所有没上课的高一授课老师全拉去帮忙了。
众老师在老班的带领下正浩浩荡荡过去,可怜的校长撞个正着,知道原因又不好离开,最后也成了大军中的一员。
老师学生之间分工明确,团结协作,用了三十分钟,终于征服了这棵凤凰树。
当时有不少学生们在教学楼阳台极目远眺,那日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特别是七八个男老师围着树干有一脚没一脚踢树,想让那些易落而未落,将掉不掉的树叶一次性掉光时那如同蚂蚁搬泰山的行径。
他们班那天清洁卫生的打分创了全校新高。
高一那年,他们弄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不是只有秋天才会有落叶,这棵凤凰树一整年都在掉毛,无时无刻地掉。
月黑风高夜,众女树下来,凤凰树临风,吹落三季叶。
此情此景,恐惧心理犹为高涨。若是此时身后有人发出什么怪异的声响,一定会把她们吓成这样:有的两个两个抱团,有的吓得脚软蹲下,有的跳到唯一一个镇定的沈归宁身上,有的会扯着嗓子尖叫。
“……”发出怪异声响的那人一顿,满脸懵逼,这是……他吓的?
“陈、柏、舟。”沈归宁转头望着成群结队的几个人,奋力抽出一只被紧紧抱住的手,护着自己的耳膜,扬了声音,一字一咬牙。
“在!”他一副绝对忠诚的样子。
沈归宁喊了一声就久久不说话。
倒是女同学们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到的是一群他们班的男同学,有申肃羽,苏于南,陈柏舟还有五六个。
他们站在离她们不远处,为首的陈柏舟正满脸嘚瑟。
“妈的,劳资要打死这个操蛋玩意儿!”
叶甘棠下一秒就要扑过去,他轻轻一躲,完美避过,脸上嘚瑟更甚,“抓不到抓不到,略略略!”
“……”你想死……
其他几个女同学纷纷扑了上去,眼见自己躲不过,他又有些不甘心,脑子转得飞快。
“等等!”他猛然低吼一声,这一吼扎扎实实就把几个女生心中那点为数不多的害怕都吓跑了。
顾长歌声音平淡,与往常无异,“等就等吧,等多久也改变不了你马上就要死的事实。”
众人赞同地狂点头,接着动作整齐划一地抱臂,一个个都望着他,显然很好奇他要等什么。
陈柏舟额角直冒冷汗,怎么一个个今天火气这么大?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瞬间正色,咳了两声清嗓子,最后扬着声音一本正经一字一顿道:“陈子说过,暴躁是人类卑劣天性之一,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一步。”
何谓陈子?
答曰:陈柏舟外号也,又曰,橙子。
“所以?”
“所以……”陈柏舟假意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微微一笑,脸上一派清风霁月。他道:“别打脸!”
音落,他骤然下蹲,死命捂着脸。
众女生大怒,直接围攻。
“班长救我!救我!”
听着凄惨如斯的声音,申肃羽手中拿着刚从苏于南那抢来的一把袖珍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动手扇风,笑问:“班长,这句话是那谁说的来着?”
沈归宁心道活该,脸上一片漠然:“达尔文。”
“我还要排练,先走了。”
“哦!”她又倒回来两步,指着那一团混乱,道:“你们记得帮我看着他被打死。”
沈归宁站在门口就看到学生会开着灯,窗上隐约有一道人影。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她怀着愧意进去,见那人手执稿纸端坐在那,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听到声音,他猛然抬头,目光闪亮,毫不掩饰的欣喜。
“你来了。”
“嗯,你来多久了?”
他忍着脖颈处的酸意,摇了摇头道:“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