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出来,晋军来收粮啦!”
一大早的西曲村就这样被叫醒,一些本地青年在挨家挨户地拍着门,西曲村的老少都聚集在村口空地上,只见一队晋国士兵站在原地,悠然地喝着茶汤,任凭其他人在各村户里搜集粮食。
“看来这青州又要变天啦!”村里的老户卢升感叹道。
“咱这青州几十年来,换了多少皇帝,受苦的还是咱们这些老百姓,也没个安生日子,这次晋军又回来了,不知道又能守住多久,唉!”身旁一老人接着说道。
“别发牢骚啦,好歹大晋朝也是我们汉人的朝廷,怎么说也比起外族要好上一些,至少只是来收你们的粮,还没要你们的命!”邻村的一个青年参与了收粮的队伍,见本地的几个老人凑在一块絮絮叨叨的,赶忙劝阻。
“我说你们几个,凑在一块叽叽歪歪什么呢?痛快快地交出兵粮,别耽误了我们大晋军收复国土,要是误了军情,就把你们剁碎了喂马!”
孔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股子神气劲儿。这次收粮,就是他组织的各村的闲散汉子,引着晋军的收粮先锋到各村收集粮食。
“他怎么这么积极,晋军给了他什么好处,够他这么鞍前马后的,让他当了郡守不成?一青年抱怨道。
“你还不知道吧,他爹不知捐了多少钱饷,混了个亭长当,这还不够他威风的?”
“哈哈哈,够了够了,他爹要是当了郡守,那他就得找山里的神仙收粮食啦!”
“哈哈哈哈哈!”
黄植从家门中走出,伸了伸懒腰,见了这幅情景,抱手笑道:“孔孚啊,你生下来那会儿这曲城县就不姓晋了,怎么就成了你们晋军了,你是什么时候做了晋国的探子,我怎么不知道?”
平日里孔孚甚为惧怕秦权和黄植,这二人身手了得,武力超群,放眼整个东莱郡也是有些名气的。别人只道是这二人天生神力,其实是他俩暗中使了纯阳术法,空着手对付十个八个毛贼悍匪也不成问题。只是掩饰得当,不曾被看穿过。
要是换作平日,这孔孚见了黄植,必然满脸堆笑,一口一个“黄植兄”“黄老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孔孚有了晋军撑腰,腰板也硬气来了,见了黄植也没客气。
“我当是谁呢,黄植啊!你此言差矣啊,晋廷原本一统天下,江山坐的好好的,是羌戎这些外族趁乱侵我国土,让这大好青州土地连遭战乱,如今晋军打回来了,我带动乡亲们捐些粮食,也是为国出力了嘛!”
“乱也是他司马家自己先乱起来的,自己家弟兄打的一团糟,搞得老百姓也跟着遭殃,短短十几年间,又死了多少人!”
“什么人?敢诋毁我大晋朝廷!”远处有个领兵官,见这边乱哄哄的,有个不起眼的小子口发不敬之语,甚是不爽,抬着一把兽纹腰刀,腆着肚子行将过来。
黄植也不惧他,依旧傲然挺立在原地,冷哼一声便也不理。
倒是孔孚那厮倒腾几下小碎步,走上前去,谄媚地笑道:“官爷您歇好,不过是乡野村夫舍不得家底那点存粮,发几句牢骚而已!一群胸无大志的小门小户,不劳烦官爷您操劳,容我去教训一番便足够了。”
其实孔孚心里怎会不知,若真是闹起来,这一队的官兵可都不够那黄植揍的。可惹得官家追究起来,还要连累他一同坐罪,那可真是前功尽弃,白忙活了。
黄植看着这几个颐气指使的烂人心中烦气,关门回了房中。
林煜一大早跑到毛竹林中练习剑法,每日只在朝阳初升前后练上几个时辰。此时天已大亮,他便悠然地收了剑,往村中走来。
村中各处小路都有邻村的青壮来往运粮,偶有几个身穿鬼头披肩甲的兵士站在路口,摇晃手臂指挥众人。此番景象,让林煜一脸懵逼。忙拦下一个面熟的汉子,问道:“老哥,你们这忙里忙外的干什么呢?”
那老哥瞄了一眼周围,见那些兵士没注意,停下了手中的推车,借着林煜攀谈的功夫正好歇歇脚。
随即抹了抹脸上的汗,悄声说道:“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吧,晋军把东莱郡打下来啦,你看到的这些兵士,那可都是赫赫有名的北府兵。现在正在各村中筹备粮食,准备送到广固去,晋军已经兵临广固城下,要与慕容家决一死战啦!”
“北府兵?有这么厉害,也没见有什么阵仗就拿下了东莱郡?”
“是呀,听说是北府兵打过来,东莱郡守备逃的逃,降的降。拼死抵抗的,死的那叫一个惨哟!”这运粮的汉子说罢,摇了摇头走开了。林煜便也自顾自地往家走。
可正路过训武堂时,被一阵嘈杂声叫了住。
“不许你们拿走我的粮食!”
秦梚和几个兵士起了纠纷,正哭哭啼啼地抱着几袋粟米不撒手,有几个熟面孔的糙汉站在一旁正不知所措。林煜认得他们,是邻村的渔夫,看来他们也是被征召来收粮的。
“不能没有粮食,阿父和阿兄就要回来了,要留给他们冬日里过活的。”
“小无双,别哭啦,你阿翁和阿兄不会回来啦...”一个邻村人劝慰道,看来他也知道了秦奕和秦权亡故的消息。
秦梚自那日来,整日以泪覆面。此时只念着阿父阿兄,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地不成样子,在场者无不动容。
“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把粮食拉走?”那领兵官听了这边起了喧闹,哼了一声,挺着将军肚迈步过来,斜着眼睛看着手下那几个兵士,责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队主,这小姑娘一直在纠缠,说是要留些食粮给家里人。”一个兵士回道。
“那就按她家中人口给她留个把余月的口粮便罢,我们北府兵也是讲道理的嘛,也不至于让她一家老小饿死不成。”这领兵官看来是这群兵士的队主。
“队主大人,这小丫头的家里人都死啦,刚死的。”一个好事的旁观者插嘴道。
“死了?死人还留什么口粮,我们的兄弟还在前线打仗,你想饿死他们啊?赶紧的把粮食拉走!”队主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队主,我们已经按她的份给她留了一冬的口粮,可她还死抱着粮袋不撒手啊!”一个兵士为难道。
“哪那么多废话!你怎个没杀过人吗?婆婆妈妈的,不撒手就把手砍掉!再闹就把她枭了,连口粮也省的留了!赶紧干活!”队主彻底发怒,于他而言,并非没见过这般要吃的不要命的,而是没见过这么孬的兵,还是自己带出来的。
那几个兵士得了令,也就没先前那么顾忌,抽出刀来就要朝着秦梚砍去。
“住手!”一个声音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