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我真没想到小钟叔会选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昆仑山,这可太好了,咱们三个又能在一起了。”
陆渊抱着手站在林煜家的院子里,一副闲散模样,将早已备好的包袱扔在一旁。
“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一走可不知要多久才会回来。”林煜没好气地回道。
“嗨!还回什么呀,等我们上了昆仑山,就留在那儿,跟咱们的父亲一样做昆仑山的护法灵官,虽然不比人间有滋味儿,但毕竟也是昆仑仙境,勉强勉强吧。”
“小钟叔不肯让黄植兄同行,这趟走不成,也不知他有多难过。”虽然并非林煜所能决定,但这次他顶了黄植的缺,心中总觉得有些负罪感。
“他呀,是别有所图!昆仑山就在那里,什么时候去不成?他就是想在这一路上和咱们无双妹子多亲近亲近,培养感情呗!”陆渊嘻嘻说道。
“这丫头和镇上溜闲街的爷们唯一区别就是,她更能打一些。黄植兄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黄植可是这样说的,别看秦梚现在长得跟个土猫似的,将来准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他早就想娶回家,省的别人惦记。亏我好心将邻村的翠儿托付给他,人家还瞧不上!我看他呀,应该让黄伯父给配点药,好好治治眼睛和脑子,年纪轻轻人就废了,唉!”
正说闲话的功夫,林煜已经将包袱置备妥当,穿着一身略大的玄青道服,正从家中迈步而出,还不忘将褶皱的下摆扯了扯:“你说咱这一趟怎么还要扮作道士模样,会不会太扎眼了?”
陆渊撇了撇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穿着常服走在街上倒没什么,可这一路上咱们要经过不少城防关隘,扮作游山传教的道士能少些麻烦,要不是带着个秦梚,肯定还是扮作和尚更方便些。”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聊边走,望着村口走去。在那里,村中老长咸集,年少中还能动能走的,也都赶了过来。钟奇将天门剑用布裹了背在身后,正和村中的老辈们一一辞别。
见陆渊和林煜已是到齐,钟奇也不多废话,朝着众位师兄村邻拱手,便领着秦梚自行朝村外走去。陆渊先前已经和他的老父亲告别过,这时候也没什么话说。陆老汉只将一把物件交到陆渊手里嘱咐他小心使用,陆渊顺手将包在外面的蓝布摊开,眼睛一亮。
林煜瞧眼一看,暗自吃惊:“可不正是在剑窖中见到的那把别离剑!陆老汉也太大方了吧,将自己藏在身边多年的传家神兵就这么的给陆渊拿了去,也不知陆渊这小子能不能驾驭得住?”
回想起那日在剑窖中被这鬼一般的别离剑追着砍的场景,林煜背后忽然一阵发凉。
陆渊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眼中一片湿润,看来他更能明白父亲将这别离剑传给自己意味着什么。
林煜正发愣的功夫,林旲已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煜儿!”
看来临别之际林旲这个当父亲的,对自己放心不下,定是也同那陆奚一样,有什么宝物相赠。林煜都已经想好了学着陆渊的姿态,抱着父亲哭上一番了。
“这是你第一次远行,为父有些话说与你。”
“嗯?”林煜有些意外。
“天下之大虽有说数不尽的强者,但并非能力越强就越有仁善之心,他们看你就像你看树下的蚍蜉,没有一丝怜悯。人如是,诸天仙神亦如是。”
“孩儿知道了,孩儿此行定当小心为是。”
“不!为父的意思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强者也会因为蔑视弱小而暴露出他的软肋,不能因为对方强如神佛便处处忍让,诸天神魔皆有私心,而这六道之中,除无心者,皆可杀。”
“无心者,皆可杀?”林煜很是震惊,平日里涵养雅量的父亲今日为何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来。对于林煜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说,这些话听起来傲气冲天,用起来就是自不量力了。
直到多年后,面对六重天的首座天神凌驾于云霄之上,有如寒窟冰霜的双眼目视自己的时候,林煜才明白父亲这句话的深意。
“没了?”林煜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了。”林旲淡淡地回道。
“那我走了。”
“天道有然,吾儿平安。”
林煜就这样离开村子,越走越远,直到看见陆渊站在路边,正翻弄着随身带着的行囊时才停下来。等他再回过头看时,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的村口。
“你到底在翻什么呢?真是麻烦!”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梚正不耐烦,斥责着陆渊让她好等。
“你急什么,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再说了,飞星他不也才赶上来嘛!”陆渊嘟嘟囔囔的,手还在包裹里翻弄个不停。
“飞星那是我愿意等,你就算了。”秦梚没好气说道。
“怎么刚上路就开始差别对待了?我们还是要风尘仆仆朝夕相处的”,陆渊又在腰间拴着的一堆瓶瓶罐罐间寻找:“找到啦,找到啦!日夜赶路怎么能少的了猲狙之血呢,飞星,你说是不是?”
林煜已经走到眼前:“陆天师又要开始画符了?”
“有好话没有?这年头天师那是骂人的话,你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学无双的尖酸刻薄劲!”
天师道教主孙恩自称天师,听说自从率教发动对晋廷的叛乱以来,没少干些以人殉法提炼人灵元气的离经之事,陆渊故有此说。
这家伙将神仙笔蘸了那兽血,又画出几道疾行符来:“小钟叔,您要不?”
钟奇假意咳嗽一番:“你们用就好了,我不需施此符咒术法。”
“那好那好,咱也没置备那么多黄符纸。”陆渊将装着猲狙血的瓶罐收起,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念起咒来。
林煜一阵无语,随后说道“玄清兄,不必了吧,还骗我们念静心咒呢?”
“小心些总是好的嘛!”陆渊斜着眼,又对着林煜眨了眨。
钟奇束紧了拴着天门剑的绳带,郑重说道:“此处便也算了,过了黄河北岸还是少显露些道家法术为好,听闻北方有专门猎取仙家修为的贼人,却自称是代天执刑,已经有不少仙家高人遭了毒手,一世修为被夺了去不说,多数当场殒命,少有些死里逃生的,也因为修为不够,寿劫已满,被蒿里山九幽地府的值狩府君勾了去再造轮回了。”
钟奇一番话惊地旁边这三个后生一愣一愣的,陆渊捏着黄符纸的手都僵了,也不知这符是该用不该用。
钟奇见这三人目瞪口呆,哈哈大笑,将双手食指按于中指下,直朝前方,尤如蓄势待发的飞箭,灵蛇出洞的寒枪。钟奇将手结了兵行印,缓缓说道:“此行昆仑山咱们要循着黄河走,先到乐安郡,必要经过广固城,咱们快些赶路,尽量不在燕都留宿。”
说罢一道风起,人已经遁去了踪影。
陆渊三人将符咒贴在身上,在后面紧跟,直至日暮将息,才在广固城外的弥河边追上先行而去的钟奇。
此时钟奇早已收下一身遁法,正站在河岸对面的高处山坡,束手凝望着几里之外的广固城,眉头紧锁。
林煜一行人跃过冰冻的河面走到坡上,一同望向夕阳落下的西方。
此处望去平原广阔,但那巍峨的广固城池却掩映在一片蒙蒙雾中,不能看得真切。
“临近傍晚,怎会有这么大的雾笼罩在城外?”陆渊眺望了一会儿,随口说道。
钟奇叹了口气,哀声说道:“那是屠城所致的血雾,鲜血凝结在空气中久不散去所致,那些横死的魂灵在血雾中飘荡,因怨气不得释放而无法走出,只等着九幽府君派出的阴兵将他们押送到蒿里山下的轮回殿方才平息。看来城里的屠戮还没有继续,咱们先在这里歇息,待到明日绕开广固,直奔乐安,过了黄河就是魏国的地界了。”
说到这,林煜的心颤了一下,又想到了那个冷傲的神秘少年,他说要回魏国办一件事,也不知成了没有,青洛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