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近，大街上的年味越来越浓。慕天彦回到冷清清的家里，想起往年过年时候烈烈火烹油的盛况，越发觉得萧索。
正自惆怅，李老头走过来说到：“再去采买一些好吃的，咱们今天把年过了吧。”
慕天彦诧异，李老头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自己前几天拐弯抹角试探一番，发现他对过年庆祝，并没有什么兴趣支持。今天忽然来这么一出，而且就算过年也还有几天啊。
李老头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最近我要出去一趟，咱们提前把年过了。”
慕天彦吃了一惊：“你要出去。去哪儿，不会是要回去过年吧？”
“滚你的”，李老头骂道：“老夫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了。这年关每年都有，有什么好庆祝的。”接着又解释道：“快过年了，人们集中祭祀，一些闭关的家伙会出来收割愿力。我是去坊市看看，顺便补给一些东西。”
“什么......什么？愿力，坊市，那是什么？”慕天彦又发现新大陆似的，急切追问道。
李老头看了眼天色，道：“你先去买东西回来，再慢慢问。再迟，店铺都要关门了。”
慕天彦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出门买吃食去了。
晚上，慕，李二人对坐畅饮。慕天彦旧话重提。
李老头自从上次传授他功法以来，对仙道上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刻意瞒他。此刻也不避讳：“坊市就是修仙者聚集之处开设的类似人间集市的这么一处所在。修仙者在此买卖物品，互通有无。”
“那你不就是去赶集么？带我一起去呀，让我见识见识。”慕天彦兴奋道。
“不行”，李老头果断拒绝，“你不是修仙者，我去那处，是严格禁止的。修仙界不像你想象那样平和，带着你也太危险。”
慕天彦瞬间热情熄灭，又懊恼自己怎么还没突破，不然去见识一下，一条街全是修仙者是个什么盛况。又问道：“那愿力又是什么东西？”
李老头不慌不忙，边吃边说：“愿力，你们凡人烧香祈愿，拜神求佛，那就是愿力咯。修仙者将这些愿力收集起来，或练功，或炼宝。”
慕天彦皱眉道：“收集愿力？修仙者不是都是炼化灵气为灵力么，怎么又是愿力？”
李老头道：“灵力只是一种力量来源，就像练武是来源于肉身力量一样。我因为是修习命运这一道的，所以愿力这种东西还是会需要一些的。”
“命运？就是你算命的本事么？”慕天彦说着嘲弄地看着李老头。
“怎么，你小子瞧不上老夫我的本事？”李老头道。
“不敢”，慕天彦嘴里说着不敢，神色却是颇不以为然。看李老头要被撩拨得发火了，半不屑半请教道：“李老，我承认你蒙......不是，算命的本事有几分厉害，但是更多的是骗人的江湖把戏吧。也没多厉害呀？”
李老头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摇头道：“你小子井底之蛙，懂个什么？”
“哦?”慕天彦一副静听下文的样子。
“我的算命之道，虽没什么大的本事，好歹救了你一命吧。”李老头戏谑道。
“切，你一个修仙者从一群凡人手里边救下我。说得好像难比登天似的。”慕天彦耻笑道。
李老头严肃道：“你懂个什么？你以为救下你是很简单的事么。你知道那是有仙人参与的，要想救下你，又不暴露我，老夫可下了不少功夫。”
慕天彦垂头细听，李老头接着说：“从我那天见到你，发现你灾祸临头。便在布局，让你和王四比武夺玉，后来又让王四找你赎玉。若非如此，你岂能在黑风卫和那修仙者手里逃得性命？”
慕天彦听得寒毛大竖。他记起那天，李老头确实说他有血光之灾，自己没当回事。后来，李老头便怂恿自己夺玉。按他说来，王四后来来讨玉，也是他所指使。那自己和王四都在他的算计之下，后来王四替自己而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太可怕了，这就是修炼命运之道的修士么？他要算计自己，自己只怕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王四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么，死都不知道为何就死了。
李老头看着慕天彦那惊惧的眼神，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慕天彦咽了一口唾沫，这样深的心机，又能预测未来的恐怖人物，他千方百计救自己到底为什么？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为什么救我？那个和黑风卫在一起的修仙者不会就是你吧？”
李老头听了，脸色一变，拿起桌上一根筷子，就向慕天彦敲去。
慕天彦吓得一动也不动，闭目缩颈待死。
只是筷子敲在头上，有点痛，但并不甚重。只听李老头的声音悠悠传来：“唉，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害怕。但是这并不是你没脑子的理由。我若是那人，用得着花这么多心思，让王四代你送死么。我直接在最后关头，在你亲眼目睹之下，救你而去，让你明明白白的感激我不好么？”
慕天彦一想也是。真要是李老头，也没必要告诉自己这些东西。可是李老头心机手段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你这种多疑的性格，还是很适合在仙路上混的。的确，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我救你，的确是因为你可能会对我有用。”李老头淡淡道。
“那你想我以后怎么帮你？”慕天彦犹有余悸地说。
“我也不知道。”李老头萧索道。
“你不知道？”慕天彦不相信。
“对”，说完，他看慕天彦满脸不信的样子，又接着道：“你以为王四替你送命，这所有细节都是我设计好的？我要是有那么厉害，事事都能谋算再先，还要你帮什么？”顿了顿，又道：“王四被错认是你，被误杀是我也无法预料到的。我只能算到，要救你一命，必须让王四和你寸步不离。后面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确实救了你一命。”
慕天彦轻舒了一口气，这才合理嘛。要真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事事都能预料在先。那也太恐怖了。
“这就是命运之术，人的命运就像一条奔腾向前的河流，它的每一步都像有无数分叉的河道，我们无法预料，命运每一步会选择哪一条道前行。但是在一些节点，我们可以用外力干扰，让河流改道。我救你一命可以算是你河流的改道人，具体到那天那件事，王四算是改道的具体执行人。而你将来也有可能是我命运的改道人。”
“你命运的改道人？就像王四做我命运改道人一样，你不会要我替你去死吧？”慕天彦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可看上去像哭一样。
“你想得倒美，你何德何能敢说，能替一个高级修士去死。真遇到危及我生命的危险，你有个屁用。”李老头骂道。
“对，对，对。我就是一个屁，一点用也没有，真有危险你千万别指望我。掩护我先走，说不定可以替你报仇呢。诶，说不定命运揭示的就是这个意思呢。”慕天彦一通自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李老头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瞧你那出息。幸亏没收你入门，不然，就是师门不幸，要出一个欺师灭祖的败类了。你放心，真到了那样的情况，你就算是要送死都没机会。”
慕天彦脸上讪讪，有些不好意思。
李老头又道：“其实所谓改道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凶险。王四只能说是意外，他命该如此。”
慕天彦腹诽不已。
李老头继续道：“大部分的改道人是通过他的行为，言谈或是偶然事件影响了另一个人的行为，使那个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有别于他本来命运的决定，从而命运改道。就像是偶然救济一个乞丐，赞赏一个后辈，对于做出这件事的人可能微不足道，但是却改变了乞丐，和这个后辈的命运。若干年后，乞丐可能成为将军，后辈也许超越前辈。然而他们命运的变化就仅仅是因为当初改道人的无意识的一点善举。”
慕天彦松了口气，“这么说。你也是想让我某个时候影响你的决定？”
李老头白他一眼：“难不成还指望你去拖住敌人，让我先走啊。说实话，我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居然会被你影响的？”
话题一轻松，气氛和缓不少，慕天彦略微夸张地笑道：“别这么说，有时我还是很有用的。”
“希望如此吧！”
接下来谈话进入轻松环节，慕天彦也问清了李老头要去多久。
李老头说，快则三五日，迟则十余日。同时也敦促慕天彦不要痴迷于练气，毕竟练气不是靠努力就行的，他有无法弥补的缺陷。还是要把武功练起来。
后来，慕天彦喝得酩酊大醉。这在李老头这里住下以来是不曾有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慕天彦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上床睡觉的。跑去李老头屋里一瞧，空空如也，人应该是已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