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给我找的这个铺面位置极好，二楼台阁透过掩着的窗户能看到大街巷尾的各路风景，因是繁华地段少不了没几日的特色小会。小灰也因地处得势常常溜出去偷吃街边小贩的糖葫芦吃，没一次不得手的，一个大早出门儿觅食一个老晚才悻悻溜进来歇息，少时给带着一两个果摊上的水果，多时竟然连着袋子偷了几个香饽饽吃。说它也当做没听到索性我也不理会它，由着它去东西家窜。
今日是“天方夜谭”开业，天刚泛白我便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了个裘衣坐在铜镜边上。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想做什么做去就是了，文渊几日前派人传话说是尚荣知道我此番做作发了好大阵火，还好各位王爷有和文渊交好的上门慰问以告他气愤恨女之心。正想着出神，房门“吱呀”一声，罗云遣几位伺候的丫头进来，见我罗云笑道：“小姐这么早起来了，也不再睡会儿。”我忤逆父意，尚荣也无可奈何，身边没个机灵体己的丫头便又求着文渊把罗云给求了过来。
我摇摇头强打起精神：“今日有几位王爷帮着我撑场子，怕做不好我这面儿上过不去，睡不着了。”罗云上前帮我梳妆，之前吩咐过以后但凡在外都是男装样子出去。
罗云手法利落，将我头发束起，忽然轻轻问了句：“小姐喜欢什么色的纚？。”今日选的是月白玄文云绣长衫，想着色不要太艳气的，我想了想：“玄青罢，看着素着些。”
一番作弄终于束好，铜镜中的自己眉清目秀，拿在现今也是一翩翩公子。我瞧着镜子里的人笑着逗弄罗云：“罗云你的手真巧，不枉费我这俊俏皮囊，今儿出去了就得改口叫公子了。”
罗云乐呵一笑，掩了掩笑意欠身道：“是，公子。”她顿了顿又笑说：“奴婢去准备今儿的各色点心了，爷们来了也好有个招待。”说罢退下。
我盯了会儿镜中的自己，咧了个笑出来，想了一晚上开业给官吏子弟讲些什么故事，忽然想到以前听过的终生不笑者的故事，也算是天方夜谭中的经典故事，想着用来试试效果。
“我说哪儿来的俊俏公子，你今日打算这番打扮给大伙儿说书？”挑笑声耳畔刚落四王爷辰御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家常打扮的公子，我定了定神一看竟是辰瑾磷，即刻福身请安道：“皇上万福金安。”他见我装束也是惊讶闪过，嘴角一丝淡笑：“女孩子家办事情男儿身份的确方便些。”
辰御见我与皇帝交谈亲切冷不丁在辰瑾磷面前告发我：“皇兄你可是不知，上次这丫头竟然公然有辱本王。”我不好意思的拍了辰御一下尴尬道：“四王爷还记着这事儿呢。”
“可不。”辰御凤目一挑接着说：“能在王臣面前如此无礼也只有你了。”说罢他转头向皇帝佯装诉苦：“今儿我到时要看看这小妮子能整出多大的事儿出来。”
我也听出他只是佯装发怒，谄媚笑着拍辰御马屁：“这不是知道上次多有得罪，今儿让罗云准备的包房，好茶好水的伺候着。”
辰御见我不伶俐也势气下来算是给我个面子，窗外一阵鞭炮轰鸣，欢腾热闹气氛渐重，辰瑾磷看一眼外头，眉间看不出情绪道：“楼下已经热闹之极了，马上就是你这个说书坊的公子说那奇闻异事了。”
辰御大红袖袍一拂狐狸眼睛朝我眨眨眼：“哈哈哈，那咱们就下去罢，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丫头说什么异事儿。”
“天方夜谭”设各具特色雅间，一时间门厅兴旺，京城各有头脸的人物或商贾名流也人头攒动，当初特意在堂内留了一讲书戏台子，坠了镂花的帷幔，在里头讲书的先生外头是看不真切，就似云里雾里说那旷世奇闻也犹如天方异世飘渺不可闻焉。
我入了戏台子，四周帷幔散下，外面视物朦胧。忽然罗云清亮声音响起：“各位天方夜谭的老爷公子们，我家公子为庆这天方夜谭今日开业，特此讲书一段，望在座各位多多捧场。”罗云话音刚落右边雅间便已有人拍掌庆贺，众人见二王爷领头也纷纷鼓起掌来，少顷堂内无一有声音静候异闻。
我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本公子讲的是终生不笑者的故事。”此话一出引得一阵轻声议论，我复说道：“古有女子一笑百媚生，一朝倾国倾城，也有男子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欢畅豪气，而今日说的却是这终生不笑的男子。说是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个老爷有很多田产地业，家里车马、婢仆成群，荣华富贵也仅有一子继承他万贯家财，儿子逐渐长大，由于财产如山，他过起了享乐生活，终日沉溺于花天酒地之中，乐善好施，挥金如土。几年下来，他爹留下的钱被他花得干干净净。到后来变得一无所有，缺衣少食，没办法，他只好卖苦力，靠做短工糊口。忽有一日一老者雇了他做了长工，只需照料十位老人便可有丰厚回报，但唯一的条件却是若是见他们伤心哭泣不能问其原因，他虽好奇但也从未逾越当初誓言。”说到这我顿了顿看了下台下听客的反应。
已有好奇之人忍不住问道：“那他们伤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笑了笑继续说：“屋内富丽堂皇但十位老者均穿着丧父，相对饮泣，多年之后老人相继害病去了，最后一位老者弥留之际那男子问他能否告知你们长期苦闷饮泣是为何？那老者指着屋内一间破败房门说道若是真想要知道只需打开那门一切就都明白了。可你也难逃我们的劫难，到那时恐怕会后悔至极。说完终于瞑目长逝，可好奇驱使那男子想知道真相，他决心看个究竟。他犹豫了八天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台下听客们已是听书听得耳朵都直了，见我又停下来，人群中有一人叫道：“公子继续说着，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笑了笑忽然问道：“不知诸位想想，这门开了可会发生什么？”
“莫不是有夔出现了？据说这东西生于东海流破山，其形状如牛，无角，身形巨大，昏黑色，但只有一只脚支撑，若是被其攻击恐怕是一命呜呼的。”四王爷也饶有兴致的猜测着。
我摇了摇头说道：“门开后通过一条狭窄甬道竟然通向漫无边际的海上，他正徘徊者忽然被天空扑下的巨鸟抓个正着。那鸟儿竟将他抓到了一个女儿城。”
众人惊奇道：“女儿城？”
我点头解释道：“女儿城中男女颠倒，皆是女子满朝为官，富贾生意，而男子在家耕田种地修筑房屋。”
“竟有这等怪哉地方？”众人皆是一阵交头私语。
我抬眸看了看周围说道：“那男子也和大家一样惊奇，他娶了女儿城城主为妻，将所有的权利与之分享但有一条件就是不得开城内的一扇门，男子答应了，他与城主成婚七年恩爱非常，可有一日仍是好奇心驱使开了那扇门，他想着定是有更精美的器物在里头，不料关着的竟然是当初抓他来此的大鸟，那鸟儿见男子不守诺言便将他送回当初的地方，他苦等妻子数月也未见其找他。想着在城中掌权发号施令的荣耀，忍不住伤心后悔。”
“男子回到了当初照顾十位老者的屋子，终于明白原来当时老者的境遇就是自己眼前的境遇一样，这也是他们愁苦饮泣的原因。从此，他住在那房里，寂寞冷落，忧郁苦闷地度日，不停地悲哀哭泣。自那以后，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瞑目长逝。”
众人皆沉浸在最后的感受中，什么是游园惊梦，一觉梦醒，却不知身首何处。
忽然群中听闻一声叹息，微不可闻却如此让人扼腕。雅间的几位大主也是有些错愕这故事的结局。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带头鼓起掌，恍然间掌声雷同，一句句喝彩“好”声不绝于耳，我抬手作揖，淡淡道：“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有时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能珍视眼前所有，想必人人都可做一常伴开口笑的人。”
不知不觉一故事讲完天色也不早，罗云在一旁候着，看时候差不多了出来说道：“今儿个天方夜谭就到这儿，明儿来听故事赏那雾里花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