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尴尬就在于谎话被人当面戳穿。此时的我便是这种感觉。当我看向说话的小姑娘时，顿时愣住了，早上时离得远，没看清楚，现在看清了，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隐约有靳欣的影子，但我咋看咋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女老师抱着书和教案夹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又扫了一眼那孩子说：“文文，这人你不认识？”
文文摇了摇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那张因窘迫而发烧的脸。
女老师听完一脸的严肃：“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人在着急时都会突然变得聪明起来，这就叫急中生智。我镇定了一下，笑着说：“哦，是这样的，我是她妈妈的朋友，她妈妈委托我来找文文的。”
“你是我妈妈朋友？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过？”说话的是九岁的小姑娘文文，她盯着我的脸，接着又说，“那你知道我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想考察我，小姑娘够机灵。
我微笑着答道：“当然知道啊，你妈妈叫靳欣。不仅知道你妈妈，我还知道你小姨呢！”
“啊？你认识我小姨？”文文眼睛忽闪着突然露出了笑容。
“是呀，我不仅知道你小姨的大名，还知道她小名叫丫丫呢！”
“啊？真的耶！”一刹那，我似乎耳边又响起了靳欣特有的嗲嗲的语调，没想到这孩子连说话也随了她妈。
见我和文文聊得欢，女老师说了句：“既然是这样，那你们聊吧。”说完，她走了。
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说，好险哪！
可面前还有个鬼精灵呢，是个更不好对付的主儿。
她追问我说：“叔叔，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我妈妈的朋友还是同学？”
我一愣，她怎么提起同学了？就说：“哦，我呀……你叫我叔叔就行了。走，叔叔带你到外面吃东西呀？这都到中午了，就别在食堂吃了！”
小姑娘突然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我说：“学校有规定，不到放学时间是不能随便出去的，更不让到校外吃饭。叔叔，我妈让你来到底有什么事？她自己怎么不来？”
我往走廊里看了看，发现有几个学生直往这边看，就拉着文文的手说：“走，跟叔叔到外面说话，站在这里影响同学们进出。”
“那好吧。”文文通情达理地跟着我来到了教学楼外。
站到一棵树的下面，我就打算问问她妈妈的情况，可我话还没说出口呢，小姑娘就看着我说：“叔叔，你是妈妈的同学吧？”
一句话把我噎了够呛，这小鬼精灵，跟她妈妈一个样，可她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见我一脸疑问也不说话，她又说：“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舅舅？我妈说，她在大学有个哥哥，应该就是你吧？”
这下我彻底震惊了，难道靳欣时常把我挂在嘴边？
“不回答就是默认！那你既然是舅舅又为什么撒谎说是妈妈的朋友呢？”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小姑娘嘴皮子忒历害，这点倒是像她妈。我不由得暗想，靳欣自己是个碎嘴子也就算了，咋把孩子也培养成了话多的碎嘴姑娘呢。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却听见小姑娘又问了更让我为之震惊的话：“舅舅，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我无言以对，而这也是我想问她的事情，看来，靳欣从来没跟孩子提起过她的父亲是谁，而我又该如何回答她呢？
“哦，你妈妈没跟你提起过？那你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我终于说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她摇了摇头，还噘起了嘴，说妈妈不让问，每次问都会发火。
我还想再问什么时，突然有个女同学在远处招手喊：“文文，快点走啊，晚了食堂就没好菜了！”
“来了来了！”她答应了一句，回过头来看着我说，“舅舅，妈妈知道你来看我吗？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晚上去我家里吧，我妈做菜可好吃呢！我先去食堂了啊，晚上见！”说完，她挥了下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小姑娘竟然邀请我去她家里，可是，我能去吗？万万不能啊。
我悻悻地往校门口走，路过门卫室的时候，刚才那位老师打着招呼：“怎么样？见着孩子了？”
我嗯了一声算做回答，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校门。站在街边，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约间，心头竟然还涌起一丝暖意，眼前全是刚才小姑娘文文的音容笑貌。
我一惊，自己到这个年龄了吗？怎么会喜欢上孩子了？可那是别人的孩子，要想有自己的孩子，那首先就要有孩子妈呀！可是，孩子妈在哪里呢？
往住的地方走时，我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夏华的身影来，恐怕她现在也早已经成为人母了吧，没想到当年姜翠翠的话应验了，我是个彻底的失败者，现在变成了孤家寡人，都是自找的，半点怨不得别人。
“武从文！你站住！”
冷不丁，我被这声喊给吓了一跳，抬头看时，顿时连死的心都有！喊我的不是别人，而是靳丽。这个一直姐夫不离口的人，今天不知为何改口直呼我的名字了，让我还有些不适应。
“是你呀，有事吗？”我强装淡定。
她目光犀利，说话更是咄咄逼人：“我就说嘛，你还不是自己偷偷跑来看文文了？不是火急火燎地要回单位吗？”
我摊了下手，想找个合适的理由，但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见我一脸的窘迫，她缓和着语气又说：“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等我阿姐？早上没看见她？”
“看见了，可是……”我吱唔着。
“没说上话？反正她下午放学时也要来接文文的，你们是应该见一面，可阿姐死活不同意，真是搞不懂你们！”
为了岔开话题，我故意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路过不行啊？”
在我的印象中，她可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今天是怎么了呢？
问过我住在哪里后，她接着说：“我看你在学校门口傻等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给你个地址，晚上五点半你在那里等着，到时候我保证把阿姐和文文带到那里，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吧。”
我也觉得这样最后，要不然在学校门口会很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