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方雯雯已经有了心理铺垫，再从恭亲王的嘴巴里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答案后，心中还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地，愈加丰沛的不解和怨恨。
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为何恭亲王非要将自己扯进来？还精心布下这么一个局，将自己请过来给他看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病？
这明明就是拉自己下水！
自己与恭亲王非亲非故，他为何要这样算计自己？
“你现在一定和惊讶，也一定很恨我。你恨我将无辜的你拉进了这样的朝堂漩涡中，知道了旁人一辈子都不应该知道的真相。等待着你的将会是无休止的纷争，直到威胁着南明王朝的庞然大物悄然退场，否则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出来。”
方雯雯静静的看着平躺在小榻上，紧闭着双眼，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的恭亲王，心情已然平复许多。
她必须保持冷静，在恭亲王面前讲一切理清楚，否则只会被恭亲王牵着鼻子走，掉进恭亲王的陷阱中。
“你是想让我对裴宸绝对忠诚。你怀疑我对他的爱？”
恭亲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爱？皇家哪里有什么爱？你看看皇上，和裴贵妃有了爱情得来的是什么？是沈陶的拿捏，是将儿子当成侄子来养，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
恭亲王说到这儿，语气中带了些恨铁不成钢。
“天家，最忌讳的便是说情爱。皇上这样优柔寡断，与裴贵妃剪不断，当然会被沈陶拿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方雯雯狐疑的看着恭亲王问道：“难道您就断绝情爱，超脱五行了？”
“我从不让人发现我的软肋是什么，即便我心中藏着情爱，也绝对不会傻到昭告天下，将自己的爱人当成一块活靶子，引得豺狼不厌其烦的上门叨扰！”
方雯雯闻言沉默了，她知道劝说恭亲王不容易，而且自己也没有劝说他的必要。
爱是风雨同舟，是你一片，我一片，撑起完整的一片天。
倘若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全然的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又或是将自己的姿态高高挂起，打着为了爱人好的旗帜做着诛心的事，那这样的情爱也不算是情爱了，只能说是一种感天动地的自我牺牲。
“难不成你是看上了我这身小小的医术？想要让我永远都无法逃脱朝廷的掌控？”
恭亲王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女娃，越发的愚笨了。天下之大，要什么样子的人才没有？莫要将自己看得太重要。”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恕草民困惑，您又为何非要将真相告诉我？恐怕真相是什么，连裴宸和沈括自身都不知道吧？”
方雯雯此刻已经失去了耐心，皱紧了眉头看着恭亲王说到。
恭亲王颔首，点点头：“不错，裴宸和沈括并不知道皇上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都倾心于你，你若知道了真相，今后揭穿一切的那一刻，需得辅助皇上，辅助天下百姓，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世意味着什么，进而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方雯雯这下明白了，恭亲王是防着，将来皇上宣布这两人是自己的子嗣后，没等天下人站出来质疑反对，这两人自己就先不干，直接罢工。
江山日后自然是要由沈括或裴宸来执掌的，现在看恭亲王的意思，有胡人血统的沈括不在考虑范围内。
也就是说，如今裴家弃子、皇城大街上的小小的买货郎，已经成了准太子，皇位唾手可得？
方雯雯觉得，这一切未免也太过魔幻了。
“想不到，皇上竟然惧怕沈陶到这样的地步。”方雯雯压住心头的不快，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一切的结症，就在沈陶的身上。若非他搅动朝堂风云，皇上又如何会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送出去养，好让沈陶打消戒心？
若非沈陶把持朝政，甚至将手伸向后宫，皇上和至于现在只有这两个儿子和一个好不容易养大了的九公主？
恭亲王并未开口，只静静地等着方雯雯消化这些消息。
“我明白了。所以，你想要的是，裴宸在应该接受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从容的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恭亲王总算点了点头：“算你还有些耳力。”
“抱歉，我做不到。”
“什么！”恭亲王的双目又再一次睁开，转过头死死的看着方雯雯，通红的眼睛已经半眯起来，这个眼神代表着极度的危险。
方雯雯却毫不胆怯，沉静的看向恭亲王的眼神，眼底一片平静，如无风的湖水一般，好像任何东西都不能荡开湖面的涟漪。
“我做不到替裴宸做决定。是承担家国天下的责任，还是寄情山水，这个需要遵从他自己的内心。”
“内心？身为皇家子弟，便要承担起天下人的职责，哪儿能由得了他做主？”
“身为皇家子弟，这些年可曾蒙受皇恩？说白了，他不过也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父子之情淡漠，守住江山的底牌是真！沈括和裴宸，两人都很悲哀！”
恭亲王怒极反笑，睁着眼睛指着方雯雯道：“你懂什么！若非皇上将他们送走，不让沈陶起疑心，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下来？”
“所以，沈陶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雯雯打定了主意不会帮裴宸做决定，可恭亲王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恐怕再说下去，这位纵横沙场的老将军就会对自己兵戈相向了。
方雯雯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恭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你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他想干什么？”
插手皇家内务，不让皇上出子嗣，是不忠。愧对天地臣民，借着楚丽娘的手制造城南大火，进而故意引发鼠疫，是为不孝。对有知遇之恩的皇家处处制衡，任人唯亲，霍乱朝纲是为不仁不义。
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老狐狸，成了南明王朝的丞相，简直就是南明的大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