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刺史府完全暴露在围兵明亮的火把之下,整个府中都陷入了鸡飞狗跳中,知情的人们怒吼连连,无知的人们慌不择路,不敢逃跑却也不肯再听从指令。
冯进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他的缘故,淮县乃至整个许州都被调动了起来:沈同集合了其他各县支援的人手,许州律政司抽调了大半的人马,沈俶带来的百十名箭手,此时已经处于拉弓的状态,谁敢出府门一步,就等着被射成刺猬吧。
不过双方状态不一,却都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仍旧在进行沉默的对峙,知道从府墙里丢出了一人,打破了僵局,唬得箭手们差点攒射过去,将那人射成筛子。
“嗯?竟然是冯兄?”沈俶一眼认出,大惊失色,此时的他浑身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嘴里还塞着破布,见到沈俶“呜呜”不止,“快,给他解绑”沈俶直接下令,这冯刺史难道是一身郁闷无法抒发,就拿自己儿子撒气了?
冯代真被松开了束缚,大口喘气,不顾形象的席地而坐,显然是遭了很大的罪,顾不得多休息,急忙对沈俶道:“沈兄,府里不下两百名黑衣人,那些支持我父亲的人又都动员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打算袭击许州各地啊。”他冯进疯了吗,这都要开始造反了?沈俶顾不得消化这些,亲自带着冯代真向沈同等人回报。
“果然不出所料啊,还好我及时向东州道地方报告了此事,现在援军已经在许州各地就位,此事不必担心。”周俊点点头“不过能让我们确认此事的真实性,你也算是大功一件,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还有被你父亲这样的对待”说罢看向浑身没有一丝过往风采的冯代真。
冯大公子闻言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悲哀:“我前两日路过父亲的书房,听到他和几人的密谋,没想到动静太大被发现,把我扔到了柴房里,不给吃食只有水让我能保命而已,刚刚被我手下的忠扑救了出来,可是,可是他们被发现只能把我扔出来,我活下来了,他们必定凶多吉少啊。”话音刚落,就失声痛哭起来,从小到大都是这几个照顾自己长大成人,怎能没有感情,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沈俶听完也只能拍拍肩略做安慰。
这时,府里传来冯进沙哑的声音:“好一个逆子,还有我冯家所谓忠心的下贱人啊,好啊,你们既然主仆情深,那我就送你们上路!砍了!”传来几声来不及呼救的惨叫声,几颗人头被抛出来,正是救下的冯代真的几人,不过顷刻间,就已然死不瞑目,浑圆的眼珠依然睁着,想要看到自己的少主是否安全。“不!父亲,为何要如此绝情,为何如此狠厉啊!”冯代真惨呼一声,就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趁着府外众人目光集中在那些人头时,府门“哗”地打开,涌出一众黑衣人,挥刀向包围的人杀去,一时倒也造成了些许杀伤,醒过神的众人连忙开始指挥部下反击,开玩笑,要是这么简单就被这点人打败逃出去了,不用等朝廷决断,他们自己就全都自裁谢罪好了。一时间,两房人马开始激烈的厮杀,而箭手们则根据沈俶的命令把握空隙,随意射击,渐渐压制住了黑衣人刚开始的气势,不过毕竟统一编制,凝聚力还是要比他们这些混编的人强点,一时倒也分不出胜负。
沈家父子倒是十分淡定,但周俊忍不住了,刚才黑衣人的一波冲杀的方向,正是对着自己手下的人,律政司只是皇帝的监察机构,武力并不如何出众,恍惚之下吃了个焖亏,可沈家只是伤了几个,这让周俊如何能平静,冲着沈同道:“沈大人倒是心平气和,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律政司的人马损伤吗?”沈同点点头:“本官明白,可刚才一时之下又哪里反应的过来,正当尽力而为。”周俊略带怒色,但也没法子再要求什么,转头继续指挥,沈俶看看两人,心想这两人果然不是那般融洽,只是为了共同目标暂时合作罢了,也是,皇帝陛下的鹰犬怎能与当地官员穿一条裤子,除非脑子坏了,想搬个家。
黑衣人虽然精锐,但毕竟人少而且挤在一处,战斗力下降了不少,也禁不住对面频频地冷箭,逐渐败退回府中,众人见了,怎能轻易放过,纷纷簇拥着准备向前。
“慢!都停下!”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众人脚步一顿,都是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正是沈俶,有的老兵油子顿时不满:“小娃娃,这厮杀之事你怎得如此随意,耽误了事情误了兄弟们的功劳,你拿什么与老子们交代?”“就是就是。”周围的人跟着起哄,不过是个孩子,嚷嚷什么。沈俶不理他,对着旁边的人道:“段和大哥,劳烦你了。”“公子不必如此”段和回道,他是沈俶带来的箭手的头目,年仅二十二武艺就征服了整个艾山的猎户们,因为受张方平之恩,所以自荐护卫,被老张头推荐到沈俶这来“这人不错,小子你要相信老夫的眼光。”沈俶对张方平可能有吐槽,但基本不会怀疑他老人家的判断,所以欣然接受,也算是沈俶的首发班底了。
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小心地府中进了两步,也不管对面黑衣人明晃晃地刀剑,鼻子动了动,眼中惊色一闪,喊道:
“有火油,速退!”火油可是要命的东西,众人哪敢怠慢,大步退后,离刺史府越远越好,沈俶扭头好笑地看向刚才嘲讽自己,此时却一脸后怕的老兵:“我这个娃娃,跟你这个脑袋里只有功劳的人比之如何?”老兵脸色涨红,低下头颅不敢说话,刚才跟着起哄的几人更是羞愧难当,还好这小公子谨慎,不然他们这些先冲进去的基本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一时间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恩。
退后不久,府里就冒起了浓浓的黑炎,霎时火焰腾起,熊熊扩散,燃烧的路径夹杂着一些惨叫,竟然有人见引诱不成,直接点火了,把残余的黑衣人都是当成了弃子。
“不好,冯进定是逃了。”周俊凝目,仿佛是印证他的所想一般,一名律政司官员骑马喊来,顾不上下马就报:“大人,有一伙人从淮县市集穿过,撞伤多名百姓,市集里人太多,兄弟们忙着和衙役们安抚百姓,根本拦不住,还请大人决断。”还决断什么,必是冯进一帮人了,周俊当即安排律政司所属的骑兵前去追杀,务必将其拿下。
火势凶猛,但或许是准备仓促的原因,烧了一会就渐渐变小,这下子是没有什么阻碍了,因为府里残余的力量,已经基本被火焰吞噬了,进入府内,尽是残垣断壁,和焦黑的房梁柱,夜晚的微风经过,吹起了一丝焦糊的,,,肉味,在场的众人鸡皮疙瘩泛起,才注意到这其中最多的还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沈俶看得头皮发麻,只好低头看向地面,陷入了沉思,沈同正和周俊交谈:“虽然我相信周大人手下精锐的本事,但我觉得略有蹊跷啊,冯进不会这么蠢,明目张胆地在我们面前逃跑。”“那有什么,我看沈达人多虑了。”周俊也存着立功将功补过的心思,毕竟之前他没怎么发现冯进的动作,需要给皇帝陛下一个交代:“冯进都这么发疯了,连烧毁先帝敕建的州府衙门都干得出来,你还担心他谨慎冷静不成。”
沈同不言,沈俶这时走上来,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觉得,冯进很冷静,这只老鼠,还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