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脑仁出奇了的胀痛。
苏唯颜醒来时,显然不在南宫内,陌生的环境使她机警起来。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不熟悉的沉香味,圆床红帐还有身上的捻金线滑丝锦被,一切都太陌生。
她环顾周围寻不见甘棠,隔着纱帐远远瞧见了个梳妆台,台面上首饰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此刻应该正和甘棠逃出了南宫才是,怎么到了这里?
她掀开被子,穿鞋下床,地上铺着云纹地砖。
“天家云纹?”
按理说天家云纹即使是在藩王的行宫里都不得轻易采用,而现下却做了地砖的花纹,供人踩在足下,可见她此刻正身处王宫之中,而且寝殿主人很是受宠。厅前正燃着供不应求的银丝炭,即使是在寒冬腊月里,屋里也能温暖如春。
“可真是稀奇,还能有人将我掳到王宫来。”
“颜儿……你醒了。”一道女声将苏唯颜从神游里拉了回来,一句简单的话里,不难听出语气微微沉重,似是带着些许心疼。
苏唯颜闻声回头看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女人穿着一身宝蓝色桃花纹路浮锦袄裙,莫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温婉娴静,模样与她记忆深处如出一辙,只是更见风韵。
“母……母亲?”苏唯颜哽咽着喊了女人一声。女人流下两行清泪,对着苏唯颜点点头,“颜儿,是母亲啊。”
她很想朝云梓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可她害怕,害怕眼前人会化为泡影。她曾无数次的梦见与云梓的重逢,却总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烟消云散,每每午夜梦回时总会一身冷汗。
云梓看她愣在原地,慢慢地踱步上前,看着竟有七年未曾相见过的女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似从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娃。
“颜儿,过来让母亲抱抱你可好?”
苏唯颜冲过去跪倒在云梓的腿前抱着她,“母亲……”偌大的长云宫里母女二人哭成泪人。半晌苏唯颜才缓过神来,那踩在足下的皇家云纹,炭盆里燃着的银丝炭,还有她身上的这股沉香味,苏唯颜狐疑地问她:“您……还活着?”
“是,母亲还活着。”
苏唯颜十四岁那年,在云梓的祭礼上她们同苏鸿哭成泪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云梓生辰宴上与她的那番谈话成了她们二人此生的告别,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还活着。
“那为何母亲会在王宫里?为何我又会在这里?”苏唯颜不禁蹙起了眉头。
“母亲是……现下是陛下的云妃……”
苏唯颜打断云梓的话,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她脸上油然而生,“云妃?陛下?”
“不错,是这样的。但是母亲是有苦衷的啊!”云梓握住想苏唯颜的手,不料却被她巧妙的避开。
苏唯颜蹙眉道:“母亲您是说这七年您都在陛下的王宫之中,锦衣玉食活的悠然自在?”
“颜儿,你听母亲给你解释好不好?”
“解释?这七年来您都不曾解释过,如今却将我掳到王宫来要向我解释?可是您最要解释的人不应该是父亲么?您可知父亲在您的祭礼上肝肠寸断,失去了您他方寸大乱。时至今日他都是神志不清,活在您还在他身边的日子里!
父亲即使是退位了,在他心中所想所念的也是陪着您一起去游山玩水!女儿不明白为何,为何七年来,您从不同我们联系,哪怕是一纸书信告诉我们您平安也好!总算是免去了我们终日的念念不忘,活在与您的记忆之中啊!”
苏唯颜冲着她歇斯底里的质问,想问她为什么放弃她们兄妹三人不要,放弃了视她如命的父亲不要。明明所有人都那么在乎她,为什么她不在乎?
云梓苦笑,想伸手拂去苏唯颜脸上错综的泪水,可想起她方才的躲避还是算了。
“颜儿,母亲对不起的便是你,这辈子都偿还不了。可母亲也是身不由己,这王宫看似百般荣耀万般荣华,可是又有几个女人是心甘情愿地走进这牢笼的?你父亲看起来是对我用情至深,可内心深处是如何?你又可曾知晓?”
云梓一番话倒是让苏唯颜留了个心眼,她一向看不惯王室嫔妃成群,后宫妇人尔虞我诈。不但如此,云梓也是这样,向来就看不上这种生活,又岂会甘愿就这样做了陛下七年的妃子?
“那您此番寻我过来是有何要事?”
“无事,只是母亲太过于思念你罢了。苏鸿退位后,陛下得以安心,故而母亲才能同你相见。”云梓牵着苏唯颜坐在了桌边,离炭盆很近很是暖和。
苏唯颜接过云梓递来的茶盏,打开杯盖一股沁香扑鼻而来,“陛下对母亲很好吧?”
这时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推开门进来一个帅大叔。男人身着明黄色锦袍,襟前绣有飞龙乘云绣样,腰间束着的青玉腰带上别着一枚云纹玉佩,脚底的蜀锦锻鞋齐整整地绣着金边。金丝玉束盘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眉宇间刚韧有力似是能容纳苍穹一般,看起来威风凛然自带强大气场。
男人背着一只手直勾勾的朝着云梓走过去,“阿梓,寡人说到做到让你们母女二人见上一面,如今心情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陛下大恩云梓感激不尽。”云梓沉声静气的回答,面色波澜不惊。
屿帝见云梓依旧对自己不冷不热,便转眸望向苏唯颜,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有片刻的失神,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苏唯颜和云梓是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青出于蓝,只是云梓要更显风韵些罢了。
屿帝缓了缓神便问苏唯颜道:“这位便是阿颜了吧?”
苏唯颜向他行大礼,“臣苏唯颜见过陛下,愿陛下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屿帝走过去扶起她,“以后你同你母亲一样,不必同寡人行礼。如此殊荣,颜丫头你可是年轻人里的头一份!”
“多谢陛下。”
屿帝停留片刻后便离了长信宫。
苏唯颜看着云梓,“既然有人真心待您,您何不接受了他去?”
云梓摇头。
是夜,屿帝请苏唯颜至长佑宫一叙。一人提着一壶酒,喝得脸色潮红,“寡人是真心对你母亲,可她七年了,她都不曾对寡人打开心结,甚是折磨啊。”
“这七年你就喜欢她一人?”
“那是,寡人就喜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