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霖的话让钟子离不由得眉头一紧,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从前只觉得叶泽霖玩世不恭,脾气秉性与皇帝和叶敬一全然不同,纵使有些小聪明,可从未用过正地方,如今看来,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倒是与当今圣上一般无二。
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专权独断,且不说叶敬一曾经是太子,身份本就特殊,纵然皇帝为表仁慈厚待叶敬一,可如今这人已有不臣之心却还依旧心怀仁慈,于君王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沐王府的马车一路向回行驶,叶泽霖靠在马车上明显有些出神,一对眉头紧蹙,目光幽远。尽管他今日护着司穹,可是心里却也明白,钟博明如此说必定有他的理由。他跟在司穹身边多年,二人共赴沙场彼此再熟悉不过,想来司穹和叶敬一到底有没有暗中勾结,钟博明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司穹昨日为何会来的如此之快始终没有解释,他最是了解那人的性子,如果他不说,纵使自己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可也是因为如此,总是会让人心生误会。
“王爷。”这时,常兴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叶泽霖猛然收回心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施诺一身男装打扮,带着朝露和孟凡二人碰巧在街上走过。
看到这里叶泽霖不禁一笑,靠在窗边晓有兴趣打量着,施诺生的美艳,一身男子装扮倒是像极了白面书生,那戏折子里听的桥段多了,如今见了倒是终于明白,为何有人的人会有龙阳之好了。
“瞧着这方向,似乎是去长街的。”常兴见自家王爷眼中透着光,嘴角含笑,便知这人定是想到别处了去了,这才忍不住提醒道。
话音刚落,只见叶泽霖脸上的笑意骤然冷了下来,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施诺这时候一身男装出府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与其说是去听书楼瞧热闹,还不如说是另有所图。她这时候出门,又是这个方向到底是去了何处,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与此同时,施诺与朝露孟凡三人自顾自地向望春楼而去,此时长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沐王府昨夜走水的事情人尽皆知。三人出门时施诺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可是当真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公子当真要进去?”眼看着望春楼外一些吃花酒的男子络绎不绝,朝露一把抓住了施诺的手臂,明显有些犹豫。
这望春楼虽说与那快意阁不同,可再清心雅欲的地方,可终究都是烟花柳巷之地,如今自家王妃又有了身子。哪里能来这种地方,若是被表姑娘和王爷知道了,只怕他们这些人担待不起。
施诺这时回过神来,只见朝露和孟凡皆是一脸窘迫,便知他二人心中所想。若是在从前,这种地方她断是不会来的,即便在门口路过也是蹙眉掩鼻,生怕沾染了这些庸脂俗粉的气息。
可是昨天夜里,红鸢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暗自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今日若是换了别人约她在这种地方见面,她是不会来的。可是红鸢却与别人不同,一想到那人命不久矣,不管如何,这一面她都是要见的。
“你若不放心,就在外面等我,莫要露出马脚来。”施诺这时面露不悦,朝露听了这话立刻送了手,与孟凡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无奈只得任由她肆意而为。
就在这时,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三人抬眼向楼上看去,只见红鸢一身红衣正站在二楼的台子上。
施诺见了不由得心下一紧,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红鸢一身舞衣站在二楼,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她头上的发簪与叶泽霖送施诺的那一株,极为相似。看到这里施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当年红鸢纵身一跃,香消玉殒,本以为这一世不该有此结局,可是谁想到这一幕还是发生了。
就在红鸢转身之际,二人四目相对,看着她此时一双眉眼中满是凄惨决绝,施诺不禁摇了摇头。活了两世的她怎能不知,不管到什么时候,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扭转的余地,纵使她再身不由己,也不该自寻死路。
这时,红鸢淡然一笑,抬脚踏空,楼下的看客这才反应过来。孟凡和朝露见状本能的将施诺护在身后,只见红鸢这时先是一愣,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有些动容。
施诺见了转过身就看见匆匆而来的叶泽霖,却见眼前人表无表情,可是眼中满是凄凉,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叶泽霖终究还是不愿意红鸢死的。
就在施诺出神之际,只听见身边有人尖叫一声,转过身时,却见一片红云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声闷响,红鸢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盯着她,看着她嘴角留下的血水,施诺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施诺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纱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红鸢死时的模样,猛然坐起身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
“你终于醒了。”叶泽霖见了连忙递了水过来,看着他此时担心的模样施诺猛地躲开了。
叶泽霖这时先是一愣,尽管施诺并未多言可是心中却明白她这是何意。对上她此时冰冷的眼眸,他竟莫名有些心虚。
施诺这时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她心里清楚,红鸢让她今日前去望春楼就是想让自己亲眼看着她死,她这是将自己用命护着的叶泽霖交给了她,殊不知自己却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眼前的人罢了。
“你今日为何会去那里。”叶泽霖这时无声叹了口气,起身向窗边走去,这说话的声音极轻,不知是在问施诺还是在问他自己。
“若我早日替你将她迎进府,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王爷可会怪我?”施诺这时低着头,不答反问。
屋内突如其来安静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二人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疏远,过了片刻,却见叶泽霖微微垂下眼眸,眼中满是无奈,纵使他不说施诺心里明白,红鸢命运本该如此,他们不过都是凡人,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