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荆棘大陆】
千清轻喝一声,天枢轻挑地面,她的身躯如雨燕般轻盈地飞起,她背后的羽翼张开,举托着她飞向更高的天穹,白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烁。她右手紧握天枢,霎那间天枢剑身金光流转。
之后,羽翼收敛,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俯冲而下。
玄安重踏地面,手中的烽阳剑也同样迎上了千清的天枢。
一声脆鸣。
两人手中的剑柄同时一震,险些脱手。
之后便又重新握紧剑柄,冲向了对方。
蓝色光影冷眼看着这些,微微点头,以表赞许。
红色光影略显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扭头问蓝色光影道:“这小女娃不错啊,能力很高,已经快接近神级了……很快就能升入神明空间了吧……她到底是谁?”
蓝色光影不置可否。
红色光影微微挑眉,戏谑道:“你这老古董不会是……”
“啪”
“《朱雀训》第一百五十八条训诫,切勿揣测他人。”传来淡漠的声音。
“……”该死。
不过就是替他讲出来了嘛。
“炎鬼,吾依稀记起从前汝与其一同在泠湶阁偷饮泠云酿之事。”
“哦?你让我赔你酒?”红色光影,也就是炎鬼又挑了挑眉,但心中却道:这小子想表达什么?得小心点别被他坑了。不过,当年那泠云酿还真好喝……天天和冥千夜大醉而归……可惜被这小子给收了……
为什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等等,让我想想,冥千夜那小鬼……
当年被他整惨了!!
那天冥千夜那小鬼半夜一个人去偷酒,被他逮了个正着,被暴揍一顿。回去的时候叶初融心疼的呀,但听了原因之后他又被暴揍一顿……
难道他也想暴揍我一顿?!
炎鬼神经兮兮地朝蓝色光影瞅了瞅,见斗笠下的那张脸仍然瞧不清表情,但周身清冷的威压让在他身边半坐半躺着的迦娜和菀絔皱紧了眉头。
远处,刀光剑影。
两人很明显都战得精疲力尽了。
千清倒退几步,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强忍住不要调转剑头直接刺向蓝色光影的冲动,不住地在心里重复:他是你的恩人,他是你的恩人,即使他杀了大师姐也不能动他。但是,至少可以阻止他,间接性的……
而一旁的两个光影仍旧是像看戏一样。
“话说回来,命运之神找你呢,你不搭理真的好吗?”
见蓝色光影不再回话,炎鬼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
“你给那小子加持了空术对吧,要不然他刚失了条胳膊,血早就流光了。”
“嗯。”
见那蓝色光影根本不为所动,且仅仅回应了一个‘嗯’,炎鬼表示自己真的觉得要炸了。“你的身体状况允许吗?在那里瞎搞空术,不怕死吗?你知不知道宁曦有多担心你?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
“吾自知。”
“你够了。现在,立刻就跟我回去。否则……”
“否则什么。”
为什么这小子越看越让人生气……
“你要知道,按你这种情况,我是有几率打赢你的。”炎鬼手握刀柄。
“是吗。”蓝色光影微微抬眸,空灵透彻的瞳眸看穿一切,世间万物都无法于之比拟。
炎鬼呆愣了几秒钟,脑海深处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准确来说,是五万八千三百六十七年前的事情。
白衣少年持剑挺立,身后由各个位面的善神组成的大军浩浩荡荡,精灵与人类,神明与仙人,妖精与梦魇,都混杂在一起,而他们身上良善与光明的气息将苍穹点染成了金色,正如少年手中空术的颜色与他闪射的瞳眸一般,是灿金色的。
少年眸中沉静淡漠,斗笠面纱遮住了他的容貌,站在他旁边的是几个人影,亮金色的,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的宁曦。烈焰如火,闪射似地狱冥火的火红色光影,炎鬼。霜华拂身,白雪遮面,如冰雪般清冷的寒亭。碧绿如渊,春风拂面,生命气息在空间中回荡的叶初融。邪气弥漫,镰刀傍身,死亡带来永世诅咒的冥千夜。
白衣少年抬眸,如同两万八千三百六十七年后,那洞穿一切的金眸扫射过身后的大军,那是天神的高贵尊严与神圣,他拔出长剑,剑芒上二字‘斩情’直射苍穹。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之后的事情,炎鬼记不太清了,但还能依稀想起那时的战火连天,烽烟四起,厮杀战歌之中,那一袭白衣,惊艳了时光,辉煌了岁月,那是只属于他的荣光,即使是那些颠倒黑白的长生殿大议会的长老们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以及他与混沌之神的最后终极一战,金色与黑色交织,一善一恶,一纯一邪。剑芒飞射,琴音为刃,惊颤四方。
从此,这场善恶之争也被称为,圣战。
引领圣战胜利的神明,则被尊称为,
圣剑。
得名于在万念之神蓝澈战胜之后,那渲染了整个宇宙的光明与良善的神圣光芒,仿若剑芒穿刺而出。
他是无数下界生灵的信仰,即使在不同位面,有时甚至敌对,也拥有无数信徒。他的光明与良善永恒而纯净,生来就是光明的顶点,生来就为宇宙带来希望与爱。
然而之后的事,若是敢再提,就不是朱雀位面的神明了。
据说,少年的恩师翼神墨绯辞,在得到战报之后,便仙逝了。
再然后,就是那件极为禁忌的事情了。
墨绯辞曾说,少年就像一柄玻璃做的剑,像水晶般晶莹透彻,纯洁无瑕,而又锋芒毕露。只是,会让人担忧何时,会碎掉。
如今看来,知其徒者为师也。
……
回过神来,炎鬼轻叹了口气。
“万念,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下界,这根本就是胡闹……”
“吾找到她了。”万念之神蓝澈金眸直视炎鬼。那眸子精致无暇,却让人有一种深深的忌惮和疏离之意。
“墨绯辞?你的师父?”炎鬼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正是。”蓝澈轻声说。
“同时,她也是我们能够抵挡我们即将遭受的劫难的重要因素。”
“哦。”炎鬼看向不远处那仍然纠缠着的两个人影,目光中也带有了几丝深意与探究。“只是……等等……你怎么用现言说话了?我的天……找到你师父让你受刺激了?”
蓝澈轻轻垂下了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不远处。
千清手中天枢斜指地面,看着身前跪倒在地,小腹上有一处刺伤,鲜血直流的玄安。玄安身上被蓝澈加持的空术似乎已经不再起作用,现在他的整个人都像一个被打碎的瓷器,又被粘合后的样子,碰一下,就会碎裂。
反观千清,她的身上也留下了很多伤痕,尤其是白色面具上,被那环绕在两人周边的煞气和杀气划开了一道道裂缝。那洁白的面具原本是由水丝制成的,坚固如铁,却柔软似水,现在却也不能看了。她身上的一袭黑衣也裂了许多口子。身上的伤没有玄安的严重,最严重的是在肩头被玄安的烽阳深深划了一刀,但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抬手摸了摸面具,索性将它摘下,扔在地上,天枢的剑芒上滑过一滴血痕。
而她,也露出了那与墨绯辞近乎一模一样的容颜。
琴神曾经参加过参机阁的文墨赛事,这个赛事与传说中坐落在神明空间破墨山山顶的,神话中的万念之神在那里日理万机的参机阁同名。
当时,当她拔得头筹后,按照规定摘下了面具,那一整个会场,坐着的尊贵的长老,还尚且不谙审美的孩童,和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都刹那间屏住了呼吸。也有人说,琴神的容貌,都可以与那庙堂里供的光明女神,宁曦相媲美,之后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炎鬼瞪大了眼睛,差点跳脚。
蓝衣卿把手按在他肩头上,看似很轻,却极为有力,直直把他按的一个踉跄。斗笠轻纱下的那双灿金色的眸子的瞳孔微缩,那张万年不变,淡漠沉静的脸上,也终是有了裂痕。
这是几乎看了半辈子的容颜。
他曾寻思过墨绯辞在自己心中的印象是否会因时光而渐渐破碎而有残缺。
但真正再次看到之时,仍然是那样,丝毫未变。
他的师父,墨绯辞。
曾唤蓝澈为离幽,在蓝澈十三万岁生日上为他赐字离幽,而蓝澈经常唤她绯辞师父。月下抚琴,清歌长啸。亭台烟雨,楼阙朱鸾,日日夜夜的朗声诵读,从稚嫩的童声,到逐渐成熟的少年的声音。从初见时的桀骜和丝丝不屑,到相熟后的亲近与随和,再到最终失去后的茫然与悲痛。
那一声声“绯辞师父”。
刹那间,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