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毓少有感兴趣之事,倒是对琴十分执着,以往有名琴和乐谱也会受邀前往,偶尔会同朋友合奏一二,从中更加精进自己的琴艺。
今年的乐坊节在沂河之上,众乐坊集资在沂河搭了台子,由各家带着乐师与船舫之上,一个个上台表演,由四位于乐理造诣颇深的乐先生所评胜者,为胜者获得奖品。
温琼毓很大部分是为了四位乐先生中的峦尹先生所去,有时得他一句评价,胜潜心琢磨月余。
待陆时寒到达华曲园的船舫之时,已然比了一部分人,偶一转头,竟见故人于其他船舫之上,陆时寒的目光与之对上,对方亦是给了一个笑容,不待陆时寒有反应,却见对方直直向着此处而来。
“琼毓,许久不见,我就知今日乐坊节你总会出现的。”来人笑道。
陆时寒轻轻一笑,“却不知让柳公子等候许久,是琼毓的不是。”
柳徽言过来才道:“欸,哪里话,听你的琴声,等多久我也乐意。”
闻言,陆时寒不禁又失笑,“你又是如此,拍人马屁一向是好手。”
“非也,我看今日,若得与你合奏,我等多久都可以。”
陆时寒轻挑眉,“哦?徽言是想奏哪首曲子?”
“《九怀散》”
陆时寒沉吟片刻道:“你用萧?”
“正是。”
“好吧,那今日,便合奏一曲。不过,我想有处需得改改。”
柳徽言痛快答应:“听你的。”
到比试已经过了大半人时,陆时寒和柳徽言的《九怀散》也已经顺好了,直至台上传唤:下一位,柳徽言,温琼毓。
二人相视一笑,共同上台。
待见这二人上台,台下隐隐有吸气声,下面纷纷讨论起来。
“是柳公子和温小姐?”
“缘是这二位来了,我说前面蓝小姐演奏的那么好,四位先生也没有高分,竟是等着这二位。”
“柳萧一起,温琴两绝。今日能再听到他们两位的合奏,也真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在这沙城之中,论起乐,除了四位先生,就是这二位是顶好了,这两年已经难见温小姐参加乐坊节了,更别说合奏了。”
沂河之上本就乐声高昂,现众人又谈论起来,自然而然被出门游览的傅家一行人遇上,今天作为沙城最热闹的节日,傅羽老早就打听好了想过来,奈何路上吃吃喝喝耽误了时间,直至现在才到达。
一行人在高处的亭子里,恰恰占据了最好视线,此处似乎人迹罕至,竟未被人发现绝佳观赏地点,也是傅羽到处瞎溜达,一时走岔了路,没成想来到了此处。
“诶?!温小姐!”一声惊呼从傅羽口中响起。
众人不禁望了过去。
“台上的是温小姐?”傅霄接着傅羽的目光发现了表演台的上二人。
此时有个傅家人不知如何,突然摇头晃脑来了一句:“竟不成想敌人在明我在暗?”
待他话落,立马有人反驳,“呸呸呸,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敌人我啊的,哪儿呢!”
一众傅家人在此处听众人谈起柳徽言和温琼毓,竟一个个耳朵竖起,半句也不落。
“柳萧一起,温琴两绝?这柳公子看来与温小姐在沙城还挺有名的。”一傅家人道。
“我看这柳公子气度非凡,是不是心慕温小姐啊?”
听到柳徽言恋慕温琼毓的话,傅羽直接就炸了:“什么啊!才说这温小姐跟我们公子有娃娃亲,转头就发现一个男人与温小姐这般亲近,到底娃娃亲是真的假的啊!”
“傅羽!干什么呢,没事瞎说什么。别胡乱猜测人家。”闻傅羽此话,傅霄赶紧止住,免得闲言碎语。
众人还在讨论此事,傅斓开口将他们注意力转移开来:“别说了,演奏开始了。”
闻言,众人屏息凝神,认真聆听起来。
柳徽言持萧,手指按住萧身上的音孔,待萧音响起,便得众人惊呼。
“《九怀散》?”
“竟是《九怀散》,去年偶听柳公子吹奏也只有半曲,如今是被谱出来了?”
九怀散的前奏低缓平稳,琴音未起时仿若眼前是一片峡谷,风声穿过崖壁间,入耳便是涤荡萧声。转瞬,萧声渐沉,此时,陆时寒拨动了琴弦。
“钲”一声,九怀散进入合奏,琴萧合作,风格突变,时而跌宕起伏,连绵不绝,时而余味隽永。好似从巍峨高山进入幽幽峡谷,从峡谷山涧又到叮咚山泉,从高空划过,从小溪飞溅,尔后流水渐深,如细丝般润物无声。
此时,萧声突然停下,琴声乍提高,琴声逐渐急促难懂,仿若捉不到方向的迷茫急躁,下一瞬,箫声猛然进入,像是惺惺相惜的两人,在多年分离后再次找寻到了知己,箫声融合着琴声,琴声和着萧声,声入人心。
万籁俱静,惟琴萧之声,又似气势恢宏,又似幽幽之鸣。至曲终时,众人还沉浸在这场合奏的意境之中。
“琼毓,你又精进了。”
在这无人做声之时,率先开口的是乐先生峦尹,“每一次听你的曲,总能让我再惊艳,你和徽言奏的很好。”
陆时寒笑着向峦尹行了一礼,“先生过奖了。”
柳徽言此时并未做声,只是细细抚过手中的竹萧。
高处的凉亭中,待有人回过神来,却发现陆时寒与柳徽言已经不在台上了。
“温小姐好琴艺。”傅斓赞赏道。
傅霄也点头应和,“这曲合奏世间难得。”
开始并未参与众人八卦的傅瑾瑜,听完整首曲子后,眼中本是万年无波,却从中心,一点一点的漾开。目光随着陆时寒离开的方向望去,静垂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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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众人回到城主府。
陆时寒已在自己的院中歇息,而傅瑾瑜等人也回了墨斓院休息。
第二日,天光一早,几人同在堂前用早饭。忽听温冀州的笑声由远处传来,“瑾瑜啊,你爹来信,说是家中事务得以提前解决,不日也要过来,好啊!”
待温冀州步入堂前,傅瑾瑜道:“如此甚好。”
温冀州闻言点头,“是啊,正好,我们两家子人聚一聚。”
陆时寒用完了饭,也道:“女儿也许久未见傅叔叔与明姨了,去年他们来,我正和徽言还在峦尹先生处,可惜二位长辈未曾久留。”
“欸,无事,这回过来定要叫他们多住几日,瑾瑜,待你爹娘来了,一定要劝住他们多留些时日。”
傅瑾瑜点头应下,“瑾知晓了。”
陆时寒起身向温冀州和傅瑾瑜微微躬身,道:“爹,琼毓便先告退了。”
温冀州应声:“好,去吧”
傅瑾瑜也点头示意。
待出了此处,陆时寒唤来阿云,“昨夜乐坊节所得的乐谱拿去给柳公子吧,就说我已誊抄过,此份便留给他。”
“是。”
陆时寒正要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却忽听闻有人在唤她,且声音有些熟悉,陆时寒转头望向声源处,略有些惊讶,见来人已至身前,微福了福身,道:“傅公子?”
喊住她的正是傅瑾瑜,傅瑾瑜上前行了一礼道:“温小姐,瑾有一事所托。”
陆时寒有些诧异,“傅公子请说。”
傅瑾瑜沉吟了片刻,一时有些难以开口,略微有些不自在道:“家母向来有些操心瑾的婚事,此次前来,许会多有叨扰温小姐,还望温小姐见谅。”
没想到傅瑾瑜找她是…陆时寒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无碍,劳烦傅公子特意前来了。”
“还有一事。”
陆时寒没想到还有后续,“傅公子请说。”
傅瑾瑜顿了顿道,“母亲一向有些在意瑾的婚事,此次若来,许会多次向小姐提及我。”
“嗯?”什么?
“母亲应当会撮合你我二人,瑾希望温小姐不要明面拒绝,后续若需解释之处由瑾来便可。”
“这…傅公子何出此言?”
傅瑾瑜闻言,有些无奈道:“家母在怀州便一刻不停,为求清净,希望温小姐帮忙。”
陆时寒点头,“我明白了,既如此,待伯母来琼毓自会配合的。”
傅瑾瑜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先谢过温小姐了。”
“哪里,琼毓若能帮上忙,必会尽力的。”
“有劳。”
二人语罢,各自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