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傅子先同齐明婉一同去了城外的佛寺,顾念着陆时寒身体的齐明婉并未同意她陪同,只让她好好休息。傅瑾瑜清早便出了门,傅斓几个也因公出差未在府中,至此傅府便只有陆时寒一人。
陆时寒未让侍女跟着,抱着自己的琴,至燕沼亭落座。
刚拨动了几个音,就听不远处传来了笑声。
“好容易瑾瑜回来,这次可要宰他一个狠!”
“诶,有姑娘喜欢他也不是第一日了,怎的这次还让人请你吃饭?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一次啊,可不是喜欢那么简单,我看是桃花劫还差不多!”
“这次难办了,被席家看上了,不知瑾瑜如何脱身。”
一行是四个男子,听这几人调笑的语气应当是傅瑾瑜的至交好友,陆时寒敛下眼中的笑意,知傅瑾瑜躲女子躲的狠,如今听了,自己竟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待这几人跨过一道拱门便见亭中一女子,其人端坐亭中,一袭缃色的柔绢曳地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白色海棠,腰间束着一条淡色的流苏腰带。而墨发被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其间用了一白玉发簪固定,女子脸上略施粉黛,低首垂眸间如兰一般的气质芳华。
似是意识到有人进来,陆时寒站起身转头望向门口,“几位是?”
几乎从未在傅府见过年轻女子,还是样貌如此非凡的女子,几人一时有些愣怔,倒是先前最活泼的那个率先反应过来,道:“我们是瑾瑜的朋友,今日有事来寻他,在下莫星河。”
一个手中拿着折扇的男子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李泽恩。”
陆时寒听出来穿藏色衣衫的男子是方才说要傅瑾瑜请客的那位,名唤尹瑞。
最后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看着家风严谨的男子也行了一礼,道:“在下沈洛,不知姑娘是?”
陆时寒礼貌的笑笑,回了一礼道:“小女子温琼毓,应当…算是瑾瑜的远房亲戚吧。”
莫星河点点头,“原来如此。”
此时一人大方的笑了笑,走至亭中道:“温姑娘来怀州是游览吗?”
陆时寒把琴放置一旁,将桌上的茶杯摆放好,斟上茶水,“算是吧,听闻怀州最近有琴师大比,对奖品有一些兴趣。”
见他们聊了起来,剩余三人互相看了看,一同走至亭中。
“请坐。”陆时寒道。
沈洛颔首,注意到一旁的古琴,问道:“姑娘应当擅琴?这把琴,琴尾有焦痕,想是焦尾?”
陆时寒点头,“是。”
话落,尹瑞有些讶异,“温姑娘,你有焦尾,为何还要那奖品?”
似是觉得这话有些失礼,李泽恩扯了扯尹瑞的衣袖。
“听闻号钟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既是抚琴人,自然对名琴感兴趣。”
见陆时寒对号钟有兴趣,莫星河看向她道:“温姑娘,那你可要注意了,这次琴师大比席家的小姐也参加了。”
之前便听他们说起席家小姐,陆时寒眼带笑意问:“为何要注意她?”
“我来说我来说,席家小姐叫席秋岚,她们家世代为官,祖上最高的官职是宰相,后辈也出了很多武官。
她父亲是现任的怀州太守,她舅舅呢是太子太傅。席家和皇家关系亲近,本来席小姐是要进宫选秀的,但听说她不愿意,所以皇家特许她不必进宫。”尹瑞拦住了想开口的莫星河,抢先说道。
李泽恩点头,“听说她不愿意进宫是喜欢瑾瑜,她本人也极擅音律,而且因为家世的缘故,又是独生女,所以性格有些不好相处。”
陆时寒想了想,道:“若是比赛,便是凭本事,何必管其人好不好相处呢。”
见陆时寒没明白,沈洛插了句嘴:“泽恩的意思是,席小姐也许会因为瑾瑜而刁难你。”
懂了沈洛的意思,陆时寒笑了:“沈公子的意思是说席小姐会误会?”
“正是!”李泽恩忙应了。
“无事,我与瑾瑜只是普通好友而已。”陆时寒十分坦然道。
莫星河欸了一声,道:“即使是这样,瑾瑜身旁从未出现过什么女子,即使是友情,女人也是会吃醋的。”
见他如此说,陆时寒考虑了一会,才道:“既如此,明日琴师大比我便自己前去吧,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如此。”
倏的,大家突然听见了一道男声。
“瑾瑜!”尹瑞转头看了,见是傅瑾瑜。
傅瑾瑜缓步至亭中,“难得见你们寻我,有事?”
觉出来傅瑾瑜有些不对劲,李泽恩尴尬的呵了两声,“没,就是听闻你回来了,来看看你。”
感受到气氛变化的沈洛没有出声,倒是尹瑞,大大咧咧的就说了:“听说席秋岚为了你不进宫,瑾瑜,感想如何?”
傅瑾瑜眼中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降了下去,开口语气毫无波澜,“她不进宫,与我何干。”
“她”尹瑞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洛给拦下了,沈洛看着傅瑾瑜,道:“只是听闻你回来了,想寻你一同聚一聚,正巧碰见温姑娘。我们便先走了,明日再聚吧。”
沈洛和李泽恩拉着另外两个以极快的速度走出了这里,留下陆时寒有些疑惑的看着傅瑾瑜,“你,生气了?”
待人走后,傅瑾瑜又如往常一般,温声道:“没有,只是不喜他们用这种事打趣,平白污蔑了他人清誉。”
陆时寒表示明白,突然想起有些事想问,便开口:“明日大比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无需,明日带琴便可。”
陆时寒颔首,又问道:“我今日做了点心,要尝尝吗?”
被询问的人眼带笑意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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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州的琴师大比是由各大商铺的老板出资举办的,而奖品则是由一个珍藏名琴的匿名外地商人所出,据傅羽所说,这次的礼物是往年所有活动里最贵重的一个。
琴师大比分为三场,每场刷下一半的人,直至第三场决出第一。
大比选在怀州的摘星楼,此处原本是沈家用作拍卖物品之途的地方,很是富丽堂皇。摘星楼建有三层,一楼为大厅,设有一些四人桌供观众落座。二楼则为雅座,给一些设了彩头的公子哥所用。
三楼则为王公贵族而来所坐的雅间,若对哪位琴师极其看好,可点燃雅间中的天灯,原本在拍卖行中是包揽的意思。如今既用作琴师大比,也就表示认其会赢,且给出礼品,即为赌资。若真的赢了,则全场认其他琴师赢的雅间中所出的任何物品都归这位所得。
三楼的雅间之中都用门板隔开了,朝台上的一面用了珠帘遮挡,从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而此刻三楼的水云间中,沈洛莫星河几人均在其中。
尹瑞皱着眉摇头晃脑的,半晌突然叫着将手拍在了桌上,道:“不对!昨日瑾瑜为何那种脸色。”
直接被这一叫吓了大跳的李泽恩无奈道:“尹瑞你干什么。”
莫星河疑惑的问:“什么那种脸色。”
“昨天提到席秋岚,瑾瑜那副表情,平常咱们也不是没说过这些,他哪一次认真了。昨天那般凶神恶煞,害我都没仔细想。”
见过了这么久才抓到重点的兄弟,沈洛摇摇头,叹着气,良久才道:“当然是因为你在他喜欢的姑娘面前搬弄是非了,这样你还想有好脸色?”
“喜欢的姑娘?!”
“谁?温姑娘?”
“他喜欢温姑娘?”
沈洛嘴角扬了扬,道:“我们傅少爷,铁树开花了。”
这厢几人还在猜测,另一边傅瑾瑜正陪着陆时寒在一楼候场。
此次参加人数足有百余人,出资人从皇家请了三位琴师来做评委,规则是每位参加大比的琴师选好曲子,由两位一同上台。只有一盏茶以内的时间可以演奏,既可分开单人,也可合作,抽签决定首尾数两两相比,而陆时寒抽的数字正是最中间的。
看着手中的六十五号,陆时寒轻笑着对傅瑾瑜说:“看来我们可以先出去逛逛,怕是许久才能轮到我。”
傅瑾瑜点头应了,道:“附近有条街道很是热闹。”
“那去看看吧。”
摘星楼作为拍卖行所处的位置毋庸置疑也是比较富饶的地区,一路走来,确实也看到许多家装潢精致的店铺。
在路过一家名为清河盏的玉器店时,陆时寒转头道:“可否陪我进去看看?”
傅瑾瑜自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