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行走江湖,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老人、小孩、道士,和尚和尼姑。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身着红色锦袍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头上的两个“小笼包”随着动作来回晃悠,肖凡还是想笑。
“噗嗤。”
这是肖凡手下的一个少年没有憋住,当然,剩下的好多人也紧咬嘴唇。毕竟,这种场合笑出声,总有些怪异。
“恬躁!”
被称为善财童子的孩子斜视了一眼笑出声的少年,扬手一指,一枚金色铜钱已经印在了少年的眉心。
少年就这么带着笑意,眼中的惊骇还没来得及扩散,人就直挺挺地倒了。全场寂静,几个还在努力憋笑的汉子眼中满是惶恐。
“阿鹏!”
燕飞悲呼,倒地的少年,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两人同住一间屋舍,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经常畅想以后走马江湖的快意时光。
“你为什么杀他?!”
看着燕飞抱着少年哭泣的样子,那童子的脸上满是木然。
侧着头,看着在那儿燕飞涕泗横流,道:“他笑我,我便杀他,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么?”
燕飞看着童子满不在乎的模样,抱着少年的双手攥得紧紧得,刚欲起身,被肖凡拦下。
手搭在燕飞的肩头,将他死死按住:“是不需要什么理由。”
江湖,本便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技不如人,便要任人宰割。所谓道德礼法、国家律令,若非大燕朝廷强力弹压,怕不只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而已。
“少年人你倒是有些意思。”
童子的口气颇有些老气横秋,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去笑话他。
“但是,我想讨个公道!”
肖凡的话有如平地里一声惊雷,莫说童子,就连在一旁的薛统领,都忍不住多!看了肖凡几眼。
这个公道,可不是那么好讨的。
“公道?”
童子还没有说话,其身后的金银铜三人中的黑衣汉子已经哂笑出声:“你要什么公道?”
其人虽然语气乖张,但是从始至终,不敢直起身子,即便童子并未回头。
不去回答黑衣汉子的问题,肖凡转回身,对着身后的马车躬身行礼:“敢问车内的贵人,杀人偿命,是否是公道?”
白、薛二人色变:“大胆!你怎敢……”
“咳咳”
喝问刚开始,便被车内的一阵咳嗽打断。
“少主,您。”白总管快步上前,隔着车厢关心询问。薛统领也弯腰回身,想要开门一看究竟,回身前,狠狠瞪了肖凡一眼。
只一眼,肖凡只觉得千军万马冲杀而来,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没事的,白叔叔。大哥哥,你是在问我,还是问本世子?”
这个“世子”二字出口,虽然声音依旧稚嫩绵软,但是自有一股长久身居高位才有的威严气度。
少年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在大燕,只有王爵继承者,才能称“世子”。而整个凉州,只有一个王爵,那便是大燕镇北王——姬玄仁。
姬玄仁是皇室宗亲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其本是皇室旁支。
大燕太祖立国之时,就在当时一众从龙功臣的见证下定下一条铁律,那便是皇室福泽,三代而斩。
皇室每年会从皇家内努支出大笔银钱,供养没有公职爵位的皇室宗亲,但是这种供养,只能持续三代。
说白了,内努建立的时候,就按照功劳大小,血脉亲疏,给当时的每一个皇室宗亲配置了干股。每年可以从皇室的产业之中获取对应的分红。
但是这个股份,除了那些世袭罔替的勋爵,其他人只能持有三代。
而铁律的第二条,就是非军功爵位,不得世袭罔替。这一条,就连皇室亲贵也不能例外。
当年燕高祖老来得子,想强行封其为世袭罔替的亲王,御史台十几个御史撞柱于庭前。只是一个月,就换了三任御史大夫。
然而还是止不住朝中物议。
最后,内阁所有阁臣集体长跪于宫门外,枢密院所有在家的大将更是和商量好了一样,告病在家,不问外事。
枢密院里的那群大佬,个个都是上三品的境界。在六月份集体犯了春寒。最后,燕高祖不得不收回旨意,下发了一份遮遮掩掩的罪己诏,才算是平息了这次事端。
大燕帝王只有几代,但是每一个都是上三品宗师,寿数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姬玄仁,就是那种出了三代的倒霉蛋。
不过沾了宗亲的光,只要没出五代,就可以免费到郡中的书院就读。
其人也是争气。入读兵家,拿下那一届的考评第一。被选送京都武院学习,又以第一的成绩毕业。
其后放弃御林军的招选,自愿到边军服役。历经大小上百场大战,最后因平定数十年前席卷整个大燕北方的钱帮叛乱有功,得封镇北王,坐镇凉州,掌管防御北疆入侵的军事要务。
想到自家酒楼中说书人口中所述当年钱帮余孽的悲凄下场,肖凡恍然。
换了自己做这一任钱帮帮主,怕不是做梦都想弄死姬玄仁。
只是姬玄仁几年前就已经是有名的宗师级人物,凉州镇北王府又高手云集,想弄死他,难度颇大。
“哈哈哈,真是好笑。”一旁的黑子汉子看着肖凡的操作,当场笑出了声:“我帮中善财童子在这儿,这小子还不知道如何逃出生天,你去向他求公道?”
另外两个人也在一旁面现鄙夷。
原本以为碰到了一个硬气的。虽然下三品的实力委实不够看,但是好久没碰到这种热血上头的嫩头青了,谁想到是个不中用的脓包。
“怎么,世子殿下想要出头?”
童子摆弄着左边额角垂下的一缕长发,戏谑道。
实在不是他托大,他们这边三个中三品中的好手,他自己更是离那道门只有一步之遥。对面这群人想从他们手中逃出生天,太难了。
“咳咳,大燕律令,聚众造反,人人皆可得而诛之!又有刑法,草菅人命者,斩!哪儿来的强出头?”
这语气,让肖凡想起那天晚上天降正义的张知节。
一样的斩钉截铁,一样的纵横睥睨。
“好大的口气!”
童子扬手一撒,上百枚铜钱从其宽大的袍袖中飞出。
此时快要正午,铜钱在空中纷飞,迎着阳光,金光闪闪。看得肖凡一呆。
这些玩暗器的,衣服怕不都是哆啦A梦同款肚皮改的吧?
白总管手中的铜钱从不间断,还可以说是手法问题;这一位扬手就是上百枚,还都是金的,就尼玛离谱。上百枚金钱,袖子不会撑坏么?
至于车底下的江流儿,更是口水流了一地。
同样是玩暗器的,想他江流儿,县里响当当的飞贼,平日里撒点飞蝗石都有些心疼。可是这些人,动不动就撒钱,钱!
这东西,你不要,我可以的。江流儿在车底下默默流泪。没办法,想到那个少年带着笑容离去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些钱,不是他可以接的。
本来就对于没有防住童子出手而暗自恼怒,此时看到对面的这一手漫天花雨,白总管哪里能忍?
右手依旧持匕,左手往腰间的百宝囊一掏,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黄色铜球。
也不用什么特殊的手法,就这么把铜球对着满空的铜钱甩了出去。
铜球的速度很快,刚到众人头顶的位置,就突然碎裂开来。
一张用细线编制的网被铜球的碎片带着猛地张开。
线很细,对着光都差点看不出来。比线稍微粗一些的,是网眼,但也就只有绿豆大小。
这么一张网,本应轻飘飘随风乱飞,但是它竟然直直地往那上百枚金钱罩了过去,而且刚好将所有金钱都笼在了网中。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张看着比上好宣纸厚不了多少的网,在碰到一枚枚金钱后,竟然将之死死粘住,看着就像这些金钱都是原本就镶在网上一样。
没人会去怀疑金钱的威力,毕竟之前的少年就倒在众人眼前。
所有金钱都被网粘住后,白总管的左手食指突然一勾,整张网猛地收紧,聚成一团圆球,重又回到白总管手中。
直到此时,肖凡才发现白总管的食指上套着一个铜环,其上有一根细线连在网上。
只是这根线实在太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果然是钱帮的人,手上的功夫也就马马虎虎,就是钱是真的多。”
把镶满铜钱的线球在手上掂了掂,白总管挑衅道。
“比不得你们这些鹰犬,竟然奢侈到用元磁蛛的蛛丝织网。”
童子撇了撇嘴,回击道。
江流儿在车底,看了眼白总管手上的线球,眼睛几乎变成和铜钱一样的形状。肖凡手下的几个老江湖更是下意识看了一眼白总管的左手,狂吞吐沫。
元磁蛛,一种奇特异兽,以各种金属为食。人头大小,喜欢聚居在人迹罕至的矿脉岩洞中。
因为常年吞噬金属矿藏,它的蛛丝虽然纤细,但是坚韧异常,刀剑难伤。而且内力灌注后,拥有独特磁性。
只是这种蜘蛛吐丝不易,就白总管那张网,估计就要喂食上千斤百炼精钢才能吐出来。
上千斤百炼精钢,就只为了一张网。
有钱人的快乐,我果然不是很懂。
肖凡想到自己给手下的那群少年人手配一把精钢武器,都要精打细算还凑不齐。人家一出手就是上千斤百炼精钢。
人和人的差距,果然大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