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应该去死呢?
最近吴途脑子里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是用来骂人的。现在他正认真的思考不断论证这个事情。
以他的浆糊脑袋是论证不出个明堂,我就是有这个结论也没那个勇气。
他一个人躲在柴火垛里。透过包谷杆的缝隙看着灰蒙蒙的天发呆,外面寒风凛冽,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天色昏暗。
像这样的日子大多数庄稼人都闭门锁户早早的吃完饭就躲进被窝里了。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这样的天气连平时多嘴多舌的老鸹(乌鸦)、麻雀都躲起来了,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安静。
当然也有个例,吴建良匆匆吃过饭就走出家门,刚出门门还没关上就先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跟着打了一个寒颤,他紧缩着的脖子俩手紧紧揣在胳老肢里(腋下),嘴里冒着白气骂骂咧咧的小步快跑的向老无保家跑去。老无保家就很热闹了,老远看他家就像蒸馒头的热锅,他家一圈冒着白烟不知情的人还认为那是房子要着火了,其实是屋里怄着老树根。老远就能听到里面嬉笑怒骂声,里面是一群打牌的人。
农民的日子其实过的也很快活。农忙忙几天,农闲了就闲半年,虽然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泥土里找生活,还要靠天吃饭;生活很艰辛,但是所有的庄家人世世代代都这样,也就没人感觉这样活没啥不好。
从时间上看他们基本都是忙半年歇半年。要是赶上光景好的年份他们还要搞个庙会热闹热闹哩。不管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会寻找到自己生活的乐趣和意义。人总归是要活一辈子的!
不过所有的事好像都跟吴途无关,他一个人躲在村西南头那个麦场里,这儿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加上冷气逼人,所以人迹罕至,麦秸垛是今年的新垛才掏出一个窟窿,洞口用玉米杆子当着。大概能坐下四五个人,里面还新着哩,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点不过分。秸秆是今年秋天刚收的麦秆,还有股浓浓的麦草的香味,闻着就有股丰收的喜悦,麦秸上还带着温度呢,好像被夏天暴晒后的的温度还没冷却。这里比被窝舒服多了。他就一个人在里面斜躺着,双手揣在腋下嘴里叼一根麦草磨着牙,双眼呆呆的透过玉米杆的缝隙看着一线天,脑子却不停的运转着。
这里目前是属于吴途的“地盘”。对了他还有两个手下一个傻子二涛子和一条狗虎子。这个时候虎子应该快来报道了。至于二涛子就好说了......果然没过多久虎子就屁颠屁颠的来报道了。它激动的从包谷干缝里钻进来,正想跟他的亲密朋友亲热亲热,反而被吴途重重的压制着不能动弹,只好尾巴不听使唤的乱打一通,把盖在吴途身上的买秸秆都打落了,虎子挣扎了两下识趣的依偎在吴途的怀里,两个家伙在这寒冷的冬天里相互取暖。二涛子是个不称职的手下经常四处游荡没有一点纪律性。这家伙一定是在老无保家里玩火呢!他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不管他了。
虎子的到来没有打断吴途的思路,他还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是不是应该去死?
去死吧!你看看你,你生下来就快活不成了。要不是命大正好赶上远近闻名神医在附近就诊你早死了,活这么久这已经是赚的了。你生下来没多久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支离破碎了,你现在三十了还跟个二涛子一样不知道天天干啥。你活了这么久干成过一件像样的事吗?天天找三不着调,天天跟个二涛子一样坐吃等死还不如早点死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你活着就是多余,就是污染空气,就是造粪机器.......
另一个他开始反驳,还是活着吧?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这样死了对得起那些对你好的人吗?好不容易给你养了这么大了你说死就死,你对得起人吗?要死也等报完恩再死,可你两手空空又无一技之长赤裸裸的跟二傻子一样凭什么,难道拿命还吗,算了吧你那贱命不值一分钱,还是死了算了......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飘起雪花,有一片偷偷的穿过包谷干轻轻的落在吴途的脸上顿时就化成了水,吴途从思索中回过神用手挠了挠,看看外面的天已经是半晌了,哎!去他妈的!又晃荡了一天。思考是个很费神的事,想多了脑子就乱容易还犯困。虎子像是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很安静,他索性不想了抱着虎子睡了。
所谓“宁愿有梦不必醒,何必世间留虚名。”躲起来避世可以躲过别人的打扰,但内心得烦恼是怎么也躲不掉的,唯有睡去才能不在想不在烦,可是睡着也会做噩梦,所以只有死去方可才事皆休!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估很快就会下的白茫茫一片。他这个没文化没受教的人怎么会找到世界性问题的答案呢。活着或者死去!这样的选择对他来说太难了。再者他是个懦弱的人至少勇气就不够。连扎根针都受不了,怎么会拿刀捅自己呢?还特别爱面子,还要死的有尊严他就是个矛盾体。一边对现状不满绝望,一边又给自己找活着的勇气。他也有实际行动他曾想留个遗书,但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也不知道留给谁。就光考虑死都让他很不想活。
这又能怪他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痛快,哪个人没有烦恼呢!不都是硬撑着没脸没皮的活着。你不向现实屈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美名其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人会说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像不像个男人,坚强点!加油!谁又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活要去死呢?你不了解,又没有感同深受就不要没头没尾的劝人。但是这样的人有很多,其实这也无形中给与被劝者压力。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吗?他为什么就想不开呢?他也不是幼稚。他的事要慢慢讲从头讲......
在还没怀上他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开始闹离婚,确切的说他父母刚结婚不久就闹离婚,他父亲是在部队当兵,母亲在家务农。在那个艰苦年月人都是可以吃人的。在那个年月每家最少都是六七个孩子。都不是一般的穷,连分家都分不起。娶个媳妇家里又多了张嘴可想而知在家里会是什么地位,加上婆媳关系历来水火不容。女人是肯定受委屈的。若不是因为男人岁数大眼看就要超过婚假年龄家里是绝不会多这个人头的。虽然多一个人也算多个工分。在农村那个年月人的眼光总是那么狭隘。整天欺负着外姓人。不当自己家的人,在农村有句十年的媳妇熬婆的俗语。意思就是媳妇要把婆婆熬死了才能出头。媳妇在家里是最没地位,连小姑子小叔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人心可恶人活的都根牲畜一样,但这也是当时社会风气,每家都一样也都这样熬着过。男的跟她结完婚就回部队了,女的在家有几次熬不住就去找这男人。他们结婚才几天男的跟家里人又多少年的情分,在那个年代孝顺是天大的事。明知道家人的态度他也不肯责怪父母兄妹,反过来要教育女人在家要贤惠。
这样没有温暖的家庭女人是待不下去的。但就在这期间吴途诞生了。要说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在家应该有地位了,也算苦尽甘来,但命运岂会随你心意。男人转业回来安排在镇上工作了,这是全村人都羡慕的,整个大队都知道了。背后说他们家是祖坟上冒烟了。纷纷来巴结。虽然是个小小的职员但也是个铁饭碗月月都有钱拿的。总比面朝黄土北朝天的农民在泥巴里找生活好的多。按说这事是一家的大喜事但慢慢的发现这对女人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这家是婆婆当家儿子永远是儿子儿媳总归是外人。在全家人的指责下男人对女人越来越不耐烦,男人回家都是跟兄妹带东西从来不给这可怜的女人带东西连儿子都不正眼瞧下。
后来才知道在他们这样的人的队伍里有一个惯例,凡是安排工作的兵基本都离婚。这叫剃头的担子一头沉。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农村,一个有体面的工作一个在家种地。这差距立马出来了,感情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人在自身利益面前都是自私的,在男人看来他结婚太早了成了累赘,他忘了当年因为家里口粮不够为了活命去当的兵,更忘了他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这女人跟了他。他向往更好的生活有错?何况前面的例子比比皆是又不是他一个人。这女人只能盼着他顾及着儿子不会跟他离婚,想着儿子快点长大日子就会好过点。
女人总是这么天真,在孩子不到2岁时一张诉讼书递交到她面前。一个农妇能跟个当“官”的斗?男的为了抛下这个“包袱”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最后在男人的坚持下如愿的离了,这时吴途就是个不应该的存在,女人悲痛欲绝远走他乡了。男的如愿找了个城镇小姐开始了新生活。吴途就这样在农村吴家屋檐底下继续生活着。
他父亲也不愿回来他怕被乡亲们骂,也不愿见到这多余的喊他爸爸的东西。为了离婚他现在还背着一身的债,他不能跟以前一样不能在给家里实惠还留下一张嘴。吴途就是吴家人心里的一根刺,谁看他都不顺眼让他去死,他一开始小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最后听惯了也没当回事。只当是骂人的话!从小也就骂习惯了。至到吴家人都结婚的结婚嫁人的嫁人死的死就剩这老太太跟他,这时他都二三十了。
在有一个冬天的下午,吴老太太一脚躺在雪地里就再没起来。至到傍晚吴途回来才发现。全家人闻讯而来回来轮流打了吴途一顿貌似这死是他谋杀的。多亏建国老汉为人刚正看不下去把吴途拉开,并教训他们几个怒骂到:“你们这帮东西有脸回来平时不把他当人看,自己的妈你们自己都不回来管,死了你们回来还找茬,你们也不想想他懂个啥!,真要有那孝心早接走照顾去。
别跟你们自己找借口。这建军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像不像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这建国老汉按理说是在吴家一大家子排行老大,他们还没出五服也够得上教训他们。直到最后他爸也没回来。在此之后就剩吴途一个人,再没人回来过。他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村里人对他只是一个劲摇头叹气!从此吴途就开始想着是活着还是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