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营的一夜,不只孩子们玩得累,工作人员大学生们也是疲劳轰炸。在教室内搭起营帐后他们催促孩子们快快入睡,自己也才能休息。
从一大早帮工作人员准备早饭,中午寻找走失孩童,整个下午到晚上还要带一群不听话的熊孩子,这样被劳力与精力双重压榨的苦主是曺棠,终得歇下来的她鬆了一口气,一人坐在隐蔽处的楼梯阶打著盹。
「嘿嘿──居然有可口的大学生出现在这……」
听到这充满阴气的话语,曺棠立刻睁眼回头吓得尖叫──那人是大学生杀人魔,而是被她反吓到的宋英。
「开、开个玩笑嘛……」
「不好笑。」曺棠哼的一声撇过头,气得脸颊圆圆鼓起。
「不要这样嘛,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而且我们还搞定了有特异功能的小孩耶,不是该庆祝一下吗?」宋英坐在她身旁,淘气地还戳起她软嫩的脸蛋。「曺曺~」
「走开!」曺棠举手拨开他,这才闻到一股酒气,「你喝酒了?」
「洪刘学长来了,他在里头煮加米酒的麻油鸡慰劳我们,我吃饱才来的,你待会也去吃点啊。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在这不怕鬼啊?」
「呸呸呸!别乱说话,这附近可是灵异故事很多的,我待会还想睡觉……」曺棠紧张的打了他几下。「那你又来这做什麽?」
「我想感谢你上午的事,谢谢你帮了紫昱,也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
「没关係,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没懂你和他说的那些话什麽意思。」说完,双方突然沉默了一会,就像网路游戏断了线一样,许久,她才缓缓地又开口说:「我有……听说你和周惠麟的事了……你还好吗?」
「称不上好,也不算差,现在到处都说我是和她发生关係还不负责的负心汉,但你猜怎麽著?我才不鸟那些垃圾怎麽看。」宋英说完,想起她之前纠正自己态度的问题,啧了一声便改口:「我是说……别人怎麽看不重要,反正製造问题的人,问题会回去找她,我相信因果报应,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你不会觉得,莫名其妙被人抹上污名,心情很烦躁吗?」
「一开始是会有些不爽快,可久了后便觉得,人生就这几十年,何必在意那些我不喜欢的人怎麽想。」宋英说著说著,突然哽咽住,像曺棠刚才那样,他迟钝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问:「我比较在意……你怎麽想……」
此话一出,曺棠撇头看向身旁,那一直注视著她双眼的宋英,这时,校园内的夜灯恰如镁光灯般戏剧性亮起──光明照耀下,宋英看见了绑著马尾,面若桃花的曺棠;而曺棠看见一头乱髮,双瞳情深的宋英。
曺棠纤细的小手摸上了宋英的手臂,她意外发现,之前自己黏在他外套上的粉色指环扣还在。
「你没有把它……撕下来吗?」
「它像你一样,黏在我心上就弄不下来了。」
两人相视许久,不知不觉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焦躁不安的手不知何时从指尖,慢慢的往上牵住彼此的手,看著彼此的瞳孔,也随著距离的靠近,他们忘却了所有想法,抛下了所有想法。最终,曺棠无法再遮掩她的情绪,她勾住宋英外套上的指环扣藉此把他拉向自己,随后双眼闭上,脸直接上前凑上他的脸──两人温热的嘴唇相互接触,极其浪漫的亲吻了彼此。
一瞬间,微微夜风如薄荷般清凉,气氛如浓郁的巧克力般甜蜜。一切尽在不言中,浓情密意的氛围犹如红粉之气,挥洒在这片灯光之下。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忍耐以久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洩,所有过去的艰难与阻碍都抛在脑后了,现在的他们就是一对热恋的情人,已经没有什麽好掩饰、没有什麽能阻挡他们了。
直到十几秒后:「啊啊──!」突然一阵惊声尖叫从后方传来,吓得两人立刻跳开来。他们往回看,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满脸惊慌地站在那,她又大吼一声后便往后逃去,丝毫不给予任何停留的机会,而宋英和曺棠尴尬之下,只好当作什麽都没发生,默默的爬上阶梯并走回休息室。
隔天,曺棠找到昨天那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她叫陈雨甄,是罗娜恩的小队带的孩子,第一天在队上表现得很开朗,和同龄孩子几乎没什麽差别,可第二天开始就变得不太正常,几乎不说一句话,甚至游戏也不配合。
曺棠想,昨晚让夜宿在这的小孩子看到那种奇怪的画面,是我的不对,真不该在那种时候做那种事的……她想著想著,想起了昨晚和宋英的事,脸突然比苹果更红润。
午餐时间曺棠找到机会想趁一个人时单独和陈雨甄道歉,但陈雨甄完全不显责怪或害怕,反而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著曺棠。
「曺曺姊姊,你做错什麽事了吗?」
她睁著小鹿班水汪汪的大眼,天真无邪的看著她。
「为什麽昨天晚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老英哥哥在惩罚你?」
「惩罚?不是啦,哈哈……」她尴尬地笑了笑。「那不是惩罚,刚好相反,是哥哥姊姊们表达……一种特殊情感的方式。」
「如果你没有做错事,那就是老英哥哥在欺负你囉?」雨甄这又替她委屈。「老英哥哥是坏人!」
「不不不、真的不是!曺曺姊姊我真没被欺负……我换个方式问好了,是什麽让你觉得老英哥哥在惩罚姊姊我呢?」
突然,陈雨甄表情沉了下来,她低下头,沉默了将近三分钟,待她抬头再次看向曺棠,发现她的视线从未移开,一直专注地看著她时,她才终于说出:「我不乖的时候,我爸爸也会这样对我……」
曺棠顿时像隻受惊的仓鼠耸立而起。
回头和宋英讨论这事,根据陈雨甄叙述,有时候她的爸爸会骂她不乖,就对她做昨天宋英对曺棠做的事,甚至更超过。因此曺棠认为应该立即报警处理,但宋英第一时间居然否决,对他本来就有意见的人立刻大骂他没有道德,还咒骂他没有同理心,以后生小孩不健全,但他很快就拍桌补述道:「白痴!现在要是在学校把这事闹开,所有人就都知道雨甄被他的人渣老爹侵犯了。我们如果真的是想帮她而且把伤害降到最低的话,最好是先通知师长,等营队结束前再把她老爹一起抓走,不要老做一些你们觉得正义但反而伤害受害者更深的蠢驴举动。」
他们联合老师打电话通知陈雨甄的父亲,陈昇龙来学校,声称她女儿在学校出了点问题必须他亲自到场解决,起初陈昇龙明显很抗拒不愿前来,但知情后的老师态度强硬,他才半推半就的答应。
傍晚五点,其他孩子们被带进体育馆内,看大哥哥和大姊姊们精心准备的舞台剧以及劲歌热舞表演。与此同时,馆外的宋英已经在暗处埋伏,他看著老师带著满面狐疑的陈昇龙走入校园内,听著他们的对话,准备随时动手。
果然,迂迴的谈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后,老师切入正题,质问陈昇龙是否有对自己女儿做出不当之举,他的反抗顿时变得很强烈,先是极度否认这件事,还辱骂老师怎能这样无凭无据的污人清白,还威胁要告他诽谤。但老师又说女儿雨甄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他们,早已承认自己被父亲所迫害的事后,陈昇龙竟恼羞成怒,气得伸出手要掐老师的脖子。
「好久没用到你了,伙伴──」宋英对三节甩棍说了句话,随后便翻过障碍物如英雄出场般的直衝陈昇龙。「你个禽兽老爹,吃我的铁棒子吧!」
陈昇龙马上吓得推开老师拔腿往后就跑,岂料宋英距离遥远速度又跑的不快,几乎无法追上,这时恰好见一旁巡逻的警卫到来,马上借了他自行车猛踩踏板的追上去。一路追到校门外,陈昇龙正要上摩托车逃走,宋英利用牆内的滑板坡道加速衝出,彷彿翱翔空中的老鹰一样,从自行车上俯衝而下,一棍精准无比的顺落地之势打歪陈昇龙即将催油门的手腕!
可帅不过半秒,他马上落地没稳就连滚带爬的摔了四脚朝天,伤势比陈昇龙还严重。
陈昇龙换了手再次试图发动油门,这次成功了,他就要扬长而去──不到十公尺,花园步道的洒水器忽然朝他直喷水柱,当场使他失衡而连人带车摔跌在地上。宋英转头望去,在校内另一端操控洒水器的人竟是魏紫昱。
「小子!干的好!」宋英大声称讚,但一时间他还是站不太稳。
而陈昇龙反而能马上站起来,眼看他就要继续逃跑,这时,魏紫昱看到了未来:若是他现在跳出去直接扑向陈昇龙,那一定能阻止他逃逸,但自己是必会受到重伤。他的眼神立刻产生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魏紫昱突然回想起一些事,包括自己孤独的成长岁月,没有人能理解的特异能力,以及被宋英和曺棠这样的人帮助。他又想到,被父亲侵害的陈雨甄和自己一样,有无法向人说出来的委屈,或许陈雨甄的苦,就是自己的苦……
我就是陈雨甄,陈雨甄就是我。
我无法宣洩的悲伤,就是陈雨甄的悲伤。
魏紫昱做出了决定,他迈开脚步奋力狂奔,到步履维艰的陈昇龙面前直扑上去,但陈昇龙力气大得能直接把他揪起来像砸西瓜似的随意往地上砸,魏紫昱被他无情的摔得额头流血,当场昏厥过去。
但就在陈昇龙因他而延误短短几秒内,宋英得以赶上并狠狠一棍猛击其背,接著一连串流氓般粗暴又如刑警般流利的铁棍殴打,终于将这恶质父亲给彻底撂倒。
十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陈昇龙被到来的警方逮捕了,陈雨甄也在冬令营结束后被另外安置,连同她不知情的母亲一起。
这件事的后续到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陈昇龙是出于对女儿的过度溺爱,看著渐渐成长的她,不愿意接受未来女儿会和别的男孩在一起的事,心想女儿被别人玷污就感到痛苦,因此决定自己先下手为强,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才是真正迫害自己最心爱女儿的不智亦不德之举。
第三天下午,小学冬令营终于告一个段落,闭幕之时,宋英特别向魏紫昱表达了敬意,受伤的他脑袋裹著几层绷带。
而宋英不像大人对小孩,而是在对待一个互等的平辈,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欣慰的,递上一大桶劲辣炸鸡给他。
「你很了不起,比许多大人还勇敢,特别是你能为了自己而做出前所未有的改变,也能为他人做出自己原本不敢的奉献。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一定能成大器的,我会拭目以待的喔。」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对了,我窥探到未来,短期内你应该会遇到一个你一直很想找的人哦──」
他也露出了笑容,和宋英各拿起一隻炸鸡腿「乾杯」,留下属于这俩哥们的男子汉浪漫。
随后,宋英回过头,与早就在身后的曺棠一起步回休息的教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