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步入金丹期以后,生命的流逝就变得相当漫长了。尤其是对于二十郎当岁的他们而言,真正的问道之路才刚刚开始。
用师尊的话来说,虞涉是个闷葫芦,闷骚得很。而楚瑶夭又是娇羞内敛的传统大家闺秀,所以他们才进展不大。
师尊和大师兄多次私下里跟他说,让他主动些,直接跟楚瑶夭挑明。他只是不言一笑。
他们二人相识小三十年的时候,依旧没有捅破那层朦胧的纱,感情还是那样似是而非的暧昧着。
他确实对楚瑶夭倾心,但是他觉得就这样的距离就可以了。他不是不爱她,他就是因为太爱了,他才不想更进一步。对于爱情,他渴望,但是他更害怕。
直到魔族又开始在俗世隐隐作乱,问天门安排门内精锐弟子,兵分多路到俗世打探情况。
他们两个在师兄弟们的“暗箱操作”下,结为一组行动。在俗世,经历了几番波折,他们两个才真真正正的确认了,彼此非君不可,非卿不娶的心。
虞涉是在俗世被师尊带回去的。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孤儿。
他曾是大落恭王世子,也曾经有幸福的四口之家。家中有不严厉的父王、慈爱的母妃和小他三岁的乖巧王弟。
可是,一场由父王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他那一向器重父王、疼爱他们兄弟有加的皇伯父,一手主导的“恭王叛国,抄全家,斩立决”戏码,他在一夜之间,亲眼看到了父王和母妃在他面前尸首分离。
那伙人带着刀剑破门进府时,父亲第一时间将他们母子三人护在身后。听到来人的圣旨时,父王忍着巨大的悲痛求他们放过他们母子,他愿意愿意只身赴死,可是那些人说皇帝的命令是灭门,一个不剩。
而后,他和父王和弟弟才知道,原来狗皇帝不光是因为父王为他多年南征北伐的功高震主。还因为,母妃骗了他这个一国之主,说他们兄弟是他的骨肉。
是的,母妃这些年同他暗通曲款,而皇帝查出了他们兄弟是父王的亲生子,所以皇帝恼怒了,要杀了他们一家,包括皇帝他的白月光,他亵玩了多年的他亲弟弟的妻子。
呵,即便如此,父王还是下令府内护院保护好母妃,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要护他们母子三人周全。为了给影卫时间,将他们母子三人护送出去,父王遍体鳞伤。更是为了母妃,以自己的身体挡了致命的一刀。
他看着泪流成河的母妃扑倒在父王尸首旁痛哭,捧着父王的头颅说着她错了、她对不起他、她对不起孩子们。
他和弟弟在影卫怀中,最后看到的是,貌美的母妃哭着求影卫们护好他们,让他们活下去。而后,那个名动三国的第一美人,抱着父王的头颅,自刎在他们面前。
因为追杀的兵马太多,影卫们兵分两路保护他和弟弟。他就这样和哭到断气的弟弟分散了。
保护他的最后一个影卫,将他藏在山洞里,告诉他等他回来再出去。后来,那个父王暗影卫中最强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六岁的他被人贩子再次带到了大落的京城。他趁人贩子放松不察时,带着也被拐卖的小师弟吴寻逃了出来。正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听弟弟下落的时候,却得到了保护弟弟的人带着弟弟一起,被狗皇帝的人逼下了山崖。
那时他已经带着吴寻在京城里流浪多日了,他们住在郊外的一处破庙。每天为了一口吃的被乞丐们毒打,找到弟弟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他和吴寻去打听到的山崖去找,崖下确实有碎骨,可是没有弟弟。
他们一家被叛国灭门,百姓们都说父王是被冤枉的,可是那又怎样,他们只敢茶余饭后小声议论。父亲多年在外征战,朝中没有什么实力,洗雪冤情基本没有可能。
他知道,杀他们一家的人是狗皇帝,他怪不着这些无辜百姓,怪不着朝中大臣。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世间凉薄。他父王用一次又一次的九死一生,换来了大落稳固的边防,保卫了大落国的万千百姓,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高枕无忧。可是他们呢?
他们这样对父王!狗皇帝在三国达成永久和平协议后,遣散父王的虎卫军,杀了父王,灭了他们一家,甚至在父亲为了他征战沙场的,不在京中的多年来,一直在亵玩他亲弟弟的妻子!
而他那被父王万千唯一宠爱的母妃呢?她背叛了父王!明明父王那么爱她,明明她也表现得那么爱父王!可是她还是背叛了父王。
而这大落的万千百姓呢,守护他们安乐的父王死了,他们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却只将父亲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满朝文武更是,人人自危,有关父王的事,一语不敢言。
他真的万念俱灰了。
在他支开吴寻,决心赴死时,师尊出现了,后来测得他和吴寻都有灵根,便带回了修真界。
和楚瑶夭踏入了百年一开的,通往俗世的传送阵。他在俗世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这些年里的所有对人性的怀疑,对爱的怀疑,揉杂在心间。
再一次回到俗世,三国早已经泯灭,匆匆三十年已过,一统天下的是大虞王朝,不过国都却还是曾经大落呢京城。
再次踏入曾经生活的地方,难免有些复杂,好在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然还要让阿瑶跟他一起不开心。
在俗世追寻魔族的踪迹,他和阿瑶进入大虞国都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不少波折。一路下来,他们已经遇到了两次卖身葬父的孤女、被父亲买入青楼的痛苦少女或少年、年迈的腿脚不好老婆婆求助送她回家等等骗子。
虽然他六岁就随师尊去了俗世,儿时又不怎么出门。但是就算这样,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啊。偏偏阿瑶单纯心软,每一次都上套,一次又一次给他们钱。
他的好脾气,在第三次抓到试图偷楚瑶夭钱袋的小乞儿,并且这个小乞儿连偷钱理由,都和前两个乞儿一样:“为了给重病母亲抓药”。
他是真的厌烦了,但是楚瑶夭却又一次给了小乞儿不少碎银,重点是这一次,她的钱袋里真的没有碎银了。
但是楚瑶夭却说,“鱼儿师兄,我们永远不能,因为我们所经历过的欺骗、黑暗,便对整个世间的所有,都产生恶意的猜测,并报以怀疑。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们相信这一点,是为了让我们活在善意中,让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我们所讨厌的样子。不是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在亲眼目睹前两个小乞儿拿了钱就进了赌坊以后,他是真的再一次,对父王和师尊教导他的“人性本善”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那这样的,我们打个赌,鱼儿师兄!”
“前两次,可都是如我所想,这一次,阿瑶还要跟师兄赌?”
因为尽量不能使用灵力,于是他们两个人贴上低阶的隐身符,不紧不慢地跟着,刚刚拿了钱,感激涕零地离开的小乞儿。
看着那小乞儿捧着碎银进了药坊,不一会就提了几包药,急匆匆地离开,两人赶紧跟上。
直到跟着小乞儿到了一处僻静,看着他跑进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不一会又捧着一个残缺了一块的瓷碗,用点火开始熬药。
虞涉跟楚瑶夭又走近了一点,这才看到没有门的屋子里,草垛上躺着一个面如菜色的瘦弱女子。
小乞儿用另一个破碗端着熬好的药,给女人喝。只听见女人气若游丝地问孩子哪里来的钱。
楚瑶夭撕下身上的隐身符,看着一脸沉思的虞涉,笑着说,“鱼儿师兄,我们一会再说赌赢的奖励!”
虞涉知看到楚瑶夭走进屋子里,温柔地揉了揉孩子的头,笑着跟女人说了什么,女人这才笑着服下药,然后楚瑶夭又给女人切过脉,留下了一纸方子和一些碎银。
迎着光走来的紫衣女子,娇俏地向他眨了眨眼,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支撑着他度过后来那些,没有她也没有女儿的空洞日子。
“阿瑶你……你到底还有多少钱偷偷藏着?”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鱼儿师兄放心,还有一些银子呢,是小言和嫣嫣临走时塞给我的。断断不会短了师兄的吃喝的!”楚瑶夭调皮的吐了吐舌。
“哦?既然阿瑶有银子,怎么不给这孩子银子?”
“鱼儿师兄真的当我傻吗!我给这孩子银子,他能花出去吗?不得一进店里,就被店家抓去见官吗!”
“嗯,看来我回去要好好跟四师妹他们说说,我们阿瑶小师妹可是聪明着呢,就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
“鱼儿师兄!你进来就睡屋顶好了!”
重回俗世的第一天,心中的种种不痛快,都在都弄阿瑶的愉快中度过。
俗世几日游,虞涉最值得开心的事情就是,在他47岁这一年,他再一次见到了他在世上唯一血亲,他六岁就失散的弟弟,他以为早就死了的弟弟。
这是的弟弟,已经44岁。他未能报的血海深仇,弟弟替他完成了。他的弟弟,在24岁时推翻腐朽的大落,以恭王嫡次子的身份登基为王,为父王正名,改号大虞,并在36岁一统三国。
再见时,殚精竭虑的弟弟已经初见老态,而他却依旧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郎。
即便如此,两人身上的玉佩,还是让两人一眼就相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