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啦~诶?这么着急走,不吃个饭啊?”
“不吃了,就换个衣服。”
......
原本要拖到很多天后天空城才会派发运输船过来,结果这次才仅隔了三天,一辆崭新的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锐利飞船就停靠在了翼乌的停机坪上。
当然,如果他们的情报收集能够做得再迅捷一些,估计凡生当天就可以回到天空城,而可怜的易言老师,也不用继续忍受着他身上这件泛黄的老旧夹克。
只是从家里看望了一眼,明明可以肯定有师傅在,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不知为何凡生这次出去了那么久后,他的第一想法还是想先回家看看。
才回到学校,兴许是先回来的易言已经跟门卫打过招呼,总之凡生倒是没有在校门口受到过多的询问,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教室门口。
听着里面讲课老师的声音,有些陌生,然而转念一想,凡生还是明白了过来,看来某个黑色西装控是先跑回屋子换衣服去了。
微微平稳了呼吸,凡生抬起右手敲了敲门,
“报告。”
“请进。”
凡生推门而入,就见得无数面庞齐刷刷的朝自己看了过来。
“你是......”代课老师眯起了眼,手指指向凡生,有些犹豫。
“我之前请假了,您代课的这几天我没有来。”
“哦好好好,那你先回位子上吧,那我估摸着易言也应该回来了,这也就时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
坐回了位子,桌面上多了些脏乱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拿着马克笔在他的桌子上画了些什么,然后似乎是又觉得不妥,于是又用了些什么诸如抹布之类的东西狠狠的擦去。
桌子里少了几支笔,剩下的看着也应该是被人用过了。好在自己的笔记还在,那就不必太计较些什么。
凡生倒是不会觉得这样会很过分,毕竟对他而言,体验平凡的生活远比与他人因为一些小事而起争执来的更加重要。
这时,一个清脆的咳嗽声造作的响了起来。不用看,凡生也是知道,这道咳嗽的主人一定是他。
“咳咳!”
“咳咳!”
眼见着凡生没有看自己,喻成汉瞪大了眼睛,急的又咳了起来。
“喻成汉,你是生病了吗?”
台上忽然传来一道有些严厉的声音,喻成汉尴尬得挠了挠头发,试探性地答道,“可能着凉了?”
“着凉了放学后就多回家,不要老是让我看到你在校园里勾搭女生。”
“哈哈哈”全班不由得发出一阵哄笑。
喻成汉撇了撇嘴,一只手搭在了下巴上,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起,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一帮人全朝着林凡生涌了过来。
“凡生凡生,你是被易言老师带去翼乌了对吧?”
“对对,易言老师带你去干嘛了啊?”
“听说千羽直接袭击了翼乌,那里不都是流民吗?怎么样?是不是损失惨重啊?”
凡生忽然有些不适应,自己怎么一下就成了全班的焦点。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宛若胖子腰边堆积的几层肉,很热的!
“凡生啊,我劝你老实交代啊,兄弟我可是当了校报头头的,要知道这种前线的消息可是很有爆点的。”
一边,喻成汉掏出了小本本和笔,一副狡黠的样子,俨然将自己当做了正经记者。
“额......”凡生不知该如何开口,微微有些迟疑。
回答这些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弄清自己在这一事件中的定位如何,能和他们说最后是自己拿着易言的伞把千羽赶跑了么?说了估计也不会有人信吧,就算有人信,那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已。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罢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说些什么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而又有些腼腆的女声,
“那个,请问,林凡生在吗?”
众人一愣,随后把头转了过去,紧接着全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哇哦~”。
门口娇人的面色唰的一下就通红了起来,紧接着就快速的“扔”了一句“叫他出来一趟。,随即整个人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众人回过头来,脸上玩味似的看着凡生。至于某个八卦“记者”,老早就把原先要采访凡生的标题撕了,改写成了“男默女泪!上届女神归心学弟!居然是他!”
一捂脸,凡生站了起来,身边的人相当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
学校的顶楼,平时倒不会有很多人来。放置的东西虽然有些多,但却不算脏乱。
因为心瑶小跑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凡生还是能远远地跟上她。
远远的,他看见阳光之下,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坐在天台一侧的石阶上。她穿着长裙,脚腕处露出的肌肤如同这天台遍布的瓷砖一样白皙。没有扎着马尾,头发置于双肩之上。卷卷的刘海以及稍稍画过的眼线可以看出这位小姑娘应该微微打扮过。
“怎么了。”凡生缓缓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
“坐。”少女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凡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然而他坐下来之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个人就那样一动不动。
一切,都是静静的。
空中没有鸟鸣,因为这样高的海拔本身就不会有太多的鸟类生存。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更不可能了。
万里无云,仅有稍许的点点“棉花”飘荡于空中。水天蓝的天空宛若让人置身于海边,这样的话,那些“棉花”倒又变成了“浪花”。
似是有些着急了,心瑶忽然开口说道,“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
“不是你找我吗?”
“......”
满脸黑线,心瑶一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凡生。两侧脸颊充满了胶原蛋白,反倒有些可爱。
“你.....你那个,走之前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意思?”
“礼物?”凡生一歪脑袋,想了起来。只是他忽然有些奇怪,为何自己现在又没有了先前那种心脏扑通扑通的感觉。
“对啊!你不会忘了吧!”心瑶一嘟嘴,语气之间似乎有些生气。
“没有,只是......”凡生又迟疑了起来,不知该不该说。
心瑶看着凡生,面前的男孩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睫毛细长,有些密集,此刻却在颤抖。正常小男生碰到这种事情不应该会脸红吗?不对,心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凡生有过其他表情。
难道这就是他不好意思的反应吗?心瑶想到这,忽然有些得意。
“我可以把你的反应理解为害羞嘛?”她说。
“啊?”凡生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见着凡生的反应,心瑶一下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就见得少女的裙摆随风飘摇,心瑶转过脸,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纸盒。纸盒上的丝带已经被拆开过了,心瑶像是保护着珍宝一样,小心地将纸盒打开,露出了里头小小的物事——
那是一个指头大小的千纸鹤,有尖尖的喙,有尖尖的翅膀。
它很简单,只是由一张白纸做成,甚至,制作它甚至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搞定。
然而手持着它的少女眼神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水润。
凡生忽然有些触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自己所做的事情,居然被他人珍视了一样,然而这还不算爱,也许只是一种另类的感动。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内向的人。”
心瑶看着远处的光景,风吹过她鬓角的秀发,凡生就那样看着,一切动作对于他而言都是多余的存在。
“可能在学校里,你会觉得,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内向。奖学金拿到手,又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同学眼中的好榜样。有人遇到困难,第一个找的是你,有麻烦出现,首当其冲的又是你。
似乎内向的人不应该接触这么多外在的东西,又或者说是我平时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属于我内在的一面。
说实话,这样活着,其实很累。
我没有太丰盈的家庭,因为我,所以全家人才能居住在天空城。因为我,所以他们才能在这里安然的定居。我有个不争气的弟弟,父母争吵的日子也远比他们和睦的时间来的多得多。记忆里,我的世界就是喧闹的,总是充满了期盼的语气。这种语气远比所谓的异兽,所谓的危险更让人恐惧。
所以我要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不停地努力。”
心瑶的言语起先是非常慢的,然而到了后来,语速就越发地快乐起来,到最后却又回归了平静,越来越低。
“我总是孤身一人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里,心瑶不知怎么的小眼就朝凡生瞟了一眼,见着后者正专注地认真聆听,这才继续说道,
“......反正就是现在这样,遇到你,我很开心。我收到了你的千纸鹤,我很开心。我能感知到有一个人,正在慢慢占据我的内心,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虽然你确实木木的,简直......就像个榆木脑袋,但也许这就是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哪怕是这样榆木脑袋的你,在上次下到天空城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我。
你....明白吗?”
心瑶说完,略带小心地试探地看向凡生。
“也许......明白。”凡生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然而他的目光一沉,呆呆地看向了自己脚下。
“明白就好,”心瑶忽然嫣然一笑,薄薄的嘴唇和面颊一样红润“对于感情,我也是一穷二白。我甚至在以前会非常的疑惑为什么会有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明明现在有那么多,看起来远比爱情要来的更加重要的东西,然而这两个字却依旧那么......根深蒂固。
但我现在,好像明白了。”
凡生认真地听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甚至认为对方算是一种幸运。而他自己本身也是幸运的。二人的不同在于她是靠着自己,而他则靠着师傅。
爱情是什么?他也是一点也不明白。难道就真是如风流的喻成汉所说的心跳加速吗?那为何他现在非常的平静。
但是这种平静又不是以往他自己独处时的平静,而是那海上暴雨来临前,安宁的港湾。
一种淡淡的窒息感在心头,那是紧迫,又是从容。心跳得明明不快,但他却能感受到每一次的噗通。鼻息很深,一呼,一吸、他的脑袋有点不对,涨涨的,却也松松的。
凡生看着心瑶微微拨动了千纸鹤的双翼,心里的那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师傅,你当初......为什么要收留我呢?”
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少年打破了宁静。
“也许,是因为你很特殊吧。”
“噢。”
那时,他很开心。
现在,他也很开心。
凡生忽然拿出手,将千纸鹤从心瑶的手中拿了出来,在后者诧异而又有些无辜的眼神中,他微微一笑,说,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千纸鹤吧。”
“不然呢?”
“它可是真的会飞哦。”
凡生拍了一下它的脑瓜,就见得千纸鹤微微一动,就像真的是沉睡的鸟儿被人唤醒了一般,稍稍颤了颤脖颈,而后翅膀就自然地舒展了开来。
“它会一直飞下去的......”
在心瑶诧异的瞳孔中,千纸鹤振翅而起,朝着天空,朝着远方,朝着有光的地方飞了出去。平地无风而起,哪来的三两气力推波助澜?然而它就是那样飞了起来,非常的不合情理。
“......永远。”凡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