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骑着马跑出了村庄。
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逃。
存在于书中的易子而食活生生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幕太过于震惊。
他还记得那个孩子在滚水里翻腾的样子……
“呕~”
一个没忍住,萧亦吐了出来。
“将军。”
“将军。”
身后的几名士兵关切的问道:“将军没事吧?”
萧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
两刻钟后,几人抵达了大军所在地。
正在啃指甲的曹操看见人回来了,连忙蹦了起来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你这是怎么了?”
“景行?”
曹操发现萧亦的脸色发白,一连问了好几声,萧亦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
萧亦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脑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孩子。
“孟德。”
“怎么了?”
萧亦顿了顿,问道:“你见过易子而食吗?”
曹操紧皱眉头:“易子而食?听下人提起过,我没有见过。”
“我见过。”
“何处?”
萧亦一指村子的方向:“就在那里,刚刚一群人正在分食一个孩子……”
“没事的,易子而食在大荒年是正常的。”
曹操拍了拍萧亦的肩膀宽慰道。
萧亦点点头,他也明白,可是就是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不说这些了,你去村子里逛了一圈,有没有看见水井之类的?”
曹操站了起来,现在他们最重要的是身后这八千条命。
“有。”
就在那口锅旁边。
……
大军来到了村庄,萧亦在前头。
村子里已无一人,看样子应该是走了。
他已经警告过,此等人性泯灭之人,他不介意心狠手辣除了他们。
走到了那片空地,那口锅依然在那里。
萧亦快步向前。
锅内的婴儿已经不见,慢慢蹲下身子,萧亦从地上捡起一物。
这是一根指骨,他认得。
一根属于婴儿的指骨。
“典韦。”
“属下在。”
典韦走了过来。
方才他奉命去寻水源,没有来这个村子,不过萧亦却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易子而食。
这年头,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看见这口锅了吗?半个时辰之前里面有一个婴儿。”
“可是现在不见了。”
“那群混账!”
萧亦气急,一脚将锅踢翻。
里面的水撒了一地。
“公子,此事常有发生。”
典韦闷声说道。
他说的没错,萧亦也明白。
可听说是听说,现实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报!”
“何事?”
“曹将军让属下问一下今夜在此扎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萧亦点头:“如此甚好。”
这个村子都是废弃的屋子,在此处扎营休息一晚也是一个好选择。
看着手中的指骨,萧亦抽出佩剑在地上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将指骨放了进去,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本来是想寻找一下其它的骨头的,可是寻了许久也没寻到只得作罢。
————
大军行至第三十日总算是到达了广宗城。
这一个月间发现了许多事。
先是宛城方面,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及秦颉合兵一万八千人围攻宛城,多次实施猛攻竟不能下。
还有就是他们现在的目的地了。
皇帝刘宏派了一个小黄门左丰前来督战。
宦官吗,无非就是索要贿赂。
可是卢植是谁?
名将!
见左丰前来索贿,怒从心起将左丰骂了个狗血喷头。
左丰怀恨在心,回京师诬告卢植作战不力,皇帝大怒,将卢植征还京师治罪,改命中郎将董卓进攻广宗。
而现在卢植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了。
“咔。”
军营外的数名士兵手中的长矛架在了一起,拦住了萧亦和曹操的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
守营士兵拦住了萧亦。
“吁。”
萧亦拉住了缰绳,马侧过了头,蹄子在土地上来回踩动了几番。
翻身下马,说道:“奉陛下旨意前来支援卢将军。”
士兵上下看了看萧亦说道:“等着,我前去禀报。”
一盏茶时间过后。
士兵蹭蹭蹭跑了出来,拱手道:“将军,请进吧。”
“多谢。”
主将的营帐位于军营的正中,便是从营门走进去,想要走到中央也生生是花了十余分钟。
一路上,除了偶尔几对人还能有几句交谈,大部分的士兵看起来就是一副面孔。一副“等死”的面孔。
确实是等死的面孔,双目无神,拿着兵刃的手也无力,身上穿着的布袍皮甲看着应该几天没洗了,结了一层垢。
“唉~”
萧亦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死气沉沉的军营,眉头紧皱。
曹操也注意到这一点,看着旁边一队走过的士兵,问道:“景行为何叹息,是不是觉得这座兵营很没样子。”
萧亦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该是什么样子?”曹操一个反问却是问住了萧亦。
该是什么样子?
精气蓬勃,高呼着为了大汉为了百姓?
看淡生死,舍生取义?
士兵也是人啊。
也是爹生娘养的。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家里的一口饭吃,为了军营的这点饷钱才来参军的。更有的,就是强制征兵来的。
来了这里的人都明白,他们是来打仗的,是来送死的。
这脸上,除了等死的样子,还能有什么?
主将的营帐位于军营的正中,便是从营门走进去,想要走到中央也生生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两人走进营帐,卢植正在看地图。
“萧亦拜见卢将军。”
“曹操拜见卢将军。”
两人齐声道。
卢植转过身来笑道:“景行,孟德,来了。”
“来,坐吧。”
两人拱了拱手,坐在了两旁的席位上。
“景行,你还记得老夫吧?”
卢植举着酒杯笑着问道。
萧亦连忙站起行礼:“学生自然记得,说起来还应该叫您一声师伯呢。”
这都好几年了。
“老夫也记得你。”卢植放下酒杯,“说起来,老夫也挺佩服你的。”
看着卢植促狭的笑容,萧亦自然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哥就这点英勇事迹了,咋还传遍了呢?
“可惜啊。”
嘴上说的可惜,可是卢植脸上露出的却是爽朗的笑容。
“老夫没办法给两位接风洗尘了。”
“将军,你……”
萧亦说了几个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夫知道,如今宦官当道,老夫得罪了左丰,待他回去之后定是会向陛下进谗言,估摸着就这几日,降罪的诏书便会到达了。”
卢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报!!”
一名士兵跑进账内。
“何事?”
“启禀将军,有陛下诏书。”
卢植猛然间抬起了头,喃喃自语:“看来还是老夫错了,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