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黑相间的时尚套裙配上一条优雅的小丝巾,颜色相衬的女式皮包,鞋跟极细的高跟鞋,大大的墨镜,银色的头发精致地盘起,颇有巴黎风情,淑女伞上缀满蕾丝。
一走近,若有若无的柚子香水味让我的鼻子发痒——这就是我的祖母,何女士。
意识到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她并没有像电话里那样一惊一乍地说话,只是向我微笑,微微点头致意。唉,有多少人都被她这样的优雅举止给骗了。
我快步走到何女士身边,“何女士,你……”
何女士无视我哀怨的眼神,并不看我,轻启朱唇,“我们走吧。”
走在路上,何女士作贵妇状惜字如金,我终于忍不住了,“何女士,您可别再装了,有啥事赶紧说,小心憋坏了。”
何女士四下望望,故作矜持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这学校环境还挺好。”
我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您说不说?那等下您就算要说我也不听了。”
“欸,你别急呀。”何女士摘下墨镜,“是关于我最近的一些艳遇,怎么好路上说。等下从那什么百团大战回来我们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说嘛。”
我这下真的要翻白眼了,虽然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我的老祖母真是老不安生,倒是比我还会享受人生,不知又在哪里结识了老帅哥。
“先让我去看看热闹,在大学里让我感觉一下又年轻了几十岁。”何女士终于装不下去,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问东问西,一会说路上那个小哥长得帅,一会评论经过的那几个女孩穿衣风格。这才是何女士嘛——虽然我并不擅长应付正常状态下的我的老祖母。
“说起来我出门还算了一卦,今日宜出行,而且还有可能见到你未来的男朋友呢。”何女士说着说着又开始了。谁能想到有的人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是个不靠谱的老神婆呢。
我耸耸肩。
你说巧不巧,还偏就是无巧不成书,忽听“初时”“林同学”同时两声——又是萧灼,和秦司年。
让何女士看见这两人还不是两眼放光,戳戳我低声道,“哪一个?”
面对何女士,我时常感到我的弱小——我无力解释。
我也低声回,“都不是!”
何女士已经喜形于色地迎上前,“二位是?”
“亲爱的何女士,好久不见,您认不出我了?”萧灼笑得很甜。
“嗳!这不是小灼吗!”何女士也惊喜地叫出声,“真是出落得越来越俊俏了。”为什么这话我听着这么奇怪……是在夸哪家大闺女吗?
萧灼也厉害,面不改色,“您才是,怎么越过越年轻,越过越漂亮了?”
何女士被帅哥这么夸几句可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小灼真是现在不得了,又是大帅哥又这么会说话,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
“啊,对了,还有这位小帅哥……”寒暄几句她终于又想起秦司年,我刚想介绍,秦司年已经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我叫秦司年……”
何女士礼貌地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我是初时的祖母,我叫何晓赟。你想必是初时的同学吧。”
何女士啊,您何必嘴那么快。萧灼向秦司年挤眉弄眼,秦司年苦笑一下,估计已经被误会得习惯了——我尴尬地张嘴想解释,秦司年自己已经说了,“抱歉,何女士,我是林初时同学的任课老师之一,也是她的班主任。”
何女士愣了一下,“啊?老师?这么小,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么耿直,不愧是您。
秦司年也有些尴尬地笑了,“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其实我已经28岁了,长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啊。”
这话真是拉仇恨。何女士露出羡色,“失礼了,秦老师。不过童颜明明太让人羡慕了——这是上天的垂青啊。”
“……谢谢。”秦司年奇妙的表情让我想笑。
“你们去哪里呀?”我终于想起问这个。“不会也是百团大战?”
“我们早就过了那个年纪啦。”萧灼流露出关爱弱智的神情。要不是何女士和秦司年在场,我还真得教他什么叫长幼有序。
还是秦司年温和地解释,“我们准备去一个学术讲座。”
“欸,那讲座几点结束呀?要不要等下一起吃个饭或者喝个下午茶?”何女士真是事儿,是不是已经忘了要和我讲她那些风流韵事了?
算了,我也管不了。
“可以呀。老秦你来吗?”萧灼答应得也快。
“秦老师,我们家初时一直不让人省心,麻烦您照顾了,我也想了解一下她大学里过得怎么样,请您也务必一起来吧。”多么慈爱的老祖母形象啊——我觉得奥斯卡欠何女士一个小金人。
“既然这样,我也不推辞了。”秦司年露出微笑,似乎让何女士十分赞赏。
“那等会打我手机联系吧。”萧灼道。
“没问题。”
就此我们分开。
“没想到小灼这孩子现在这么帅啊。这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又这么优秀——”何女士在分开以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还有你们那个秦老师,虽然乍一看没有小灼那么帅得直接,但是也是个美男子啊,气质也很特别,那声音也是酥得很,还有童颜体质,也绝对是个一流的人儿啊……”
“你看前面——到啦!”我终于打断何女士的自嗨,前面人山人海,就是各个社团的摊位。
“好多人!”何女士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向小孩子一样兴奋起来,“我们快点挤过去看看!”
百团大战真是名不虚传,什么管弦乐协会、美术协会、象棋协会……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古琴社、日本麻将社这样让我大开眼界的社团。一路上,不断有学长学姐涌上来介绍自家社团,还邀请我们参与游戏、抽奖之类的活动。
“你看那个摊位,人好多,是什么有意思的社团呀?”何女士吃着从某个社团摊位领到的糖葫芦,拉着我要挤过去。
我已经挤得头昏脑胀,跟着何女士过去了才发现不妙——那是安言所在的魔术协会。或许安言没有来摊位招新?我心存侥幸。
很不巧,正在表演魔术的可不就是安言。不只是魔术,他的脸可就吸引了不少了女孩子。我刚想不动声色地劝何女士快走,安言眼尖地看到了我们——要怪就怪何女士的时髦打扮太招摇了!
“初时!”
“你认识?”何女士一发现可了不得。
安言挤过来,笑得很灿烂,“你来看我?”
他注意到眼冒星星的何女士,转过头温柔地笑着,“这位美丽的女士,您是初时的?”
“我是她祖母。”何女士听到安言的赞誉,竟然顺畅地说出了自己是我的祖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叫何晓赟。”
“真看不出,您还这么年轻。我都想叫您“姐”来着,”安言真诚地看着她,“我是初时的朋友,我叫安言。”
安言这?叫我祖母“姐”,是想当我爷爷?我简直要口吐芬芳了。
但是何女士很吃这一套,“你就可以叫我姐嘛,我就喜欢你这样嘴甜的孩子。”
“何女士,你……你你你……”我要说不出话了,“他,他,这辈分全乱了!”
“欸,不要那么认真嘛,都是朋友。”何女士忽然眼珠一转,“怎么,是男朋友?”
“不是!”我马上否认。
“我倒希望是。”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安言不卑不亢的笑怎么那么欠揍。我瞪了他一眼,但是他根本没看我,像是与我无关一样云淡风轻。
这倒是让何女士更加赏识了。“不如等下你也和我们去吃饭或者喝下午茶吧?”
何女士这是要把路上遇到的人都带去吃饭?
我管不了,真管不了。
“好啊,荣幸之至。”安言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搞得何女士更加心花怒放。“如果不嫌弃,不如现在由我带你们走一遍这里的摊位吧,毕竟我对这些社团都稍有一些了解。”
“你不是还有自己的摊位吗?不麻烦了吧。”我忍不住出言。
“没事,还有社团里的其他成员。”安言微笑着。
“那真是太好了。”何女士已经不客气地接受了啊。
一路上,他们从社团聊到了翻黄历的心得——真是如我所料,他们一见如故,很快成为了好姐妹,不对,忘年交。说不定我才是多余的,我真想抱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