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瘦子就要扬手去打小孩,我慌忙地下了楼,也没和身边的林三打声招呼。
等我赶到的时候,瘦子的巴掌已经落下,小孩脸上印着红彤彤的掌印,肿起了半边脸,见瘦子又抬了手臂要去打人,我扬声喝道:“住手!”小孩看着我,木然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的光芒,却是冷静地对我说:“夫人,你快帮小宗解释一下,刚才那碎银是给小宗的”。
小宗?是他的名字吧。原来是因为银子落到了别人那里,不许他捡。欺负弱小的事情隔五百年都是新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上演。
“这银子是我给耍猴的这位小弟弟的,你们还给他。你们两个大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孩,也不嫌丢脸。”我上前欲将小宗从胖子手里拉下来,谁知那胖子不肯松手,推了我一把,道:“咱们卖艺跑江湖的,卖的就是自己,有什么丢不丢脸的。”胖子力气不虚,我踉跄几步向后退去,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林三。
“相公,快叫靳星教训教训这两个不要脸的男人。”非要丢脸,那就是不要脸啦!
等了半天,身后没动静,我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到林三一脸闲情漠不关心地抱臂而立,见我看他,他松了手臂摇开扇子,皱了皱眉说:“娘子,‘不要脸’是脏话。”
呃?这个时候我欲要他上演英雄救孤篇,他竟然和我说起礼仪道德篇?
“这位夫人,看你家相公是个明白人,我就劝你一劝,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今儿个银子掉在我的地盘儿,他个毛头崽子就是不该捡的,我教训他也是让他长长记性,要混这一道儿,他要学的还多着呢,没准儿回头发达了还念着我感谢我哩。”瘦子立在一旁说。
我才不管什么规矩,古人不是都宣扬要老吾老幼吾幼么,小宗他只是个孤儿,一个人讨生活已是不易,既是同行就不能多关照些么?想我上辈子虽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可像他这样大的时候,至少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还有那么多小孩陪着我。
“废话就别多说了,你到底管不管?”我用手肘碰碰林三。
他叹了口气,扯过我的手臂,说:“苏莺,这事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银子是你的,我拿了抛的,与你有关与我有关与我们有关。”我心里又气又急,寻着靳星,叫道:“靳星,替我救小宗。”
靳星从林三身后的人群里走出来,低着头说:“少夫人,少爷说的没错,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管。”
“好,好,你们不管,我管定了。”靳星现在虽是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我,但说到底还是林三的人。
“苏莺,别任性。”不,你不懂,我不是任性,我不是和你一样一辈子都是富家子公子哥儿,我苏莺上辈子也是这样无依无靠的孩子,你能做到冷眼旁观,我却不能。我甩开他的手臂,再次行至那胖子跟前,想从他手中拽出小宗。
“小姐小姐,还有小丸子,小丸子来帮你。”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丫头,我赞许地看她一眼,哪知那瘦子跳出来拦住她,扬手就将她推翻在地,靳星上前去扶她,被她好样儿的甩开了,却是爬了两次都没起来……
而我这边,眼见胖子就要失了耐心,上来抓我的手腕,我被捉住,挣扎间面纱落地,也不知道林三怎么动作那么快,趁着胖子发愣的功夫拿了扇子在他碗口粗的左右腕上啪啪点了两点,胖子手一松,我和小宗同时脱了身,只不过我被林三一个旋身搂在胸前,而小宗则是跌坐在地上。
小丸子跑过来拾了面纱递给林三,他为我戴好,眉宇间的冷意让我心里一阵猛跳,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久了,不管身体的关系变得多么亲密,我仍然不是很了解他,总以为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好脾气,从没见他发过火或是生过气,也不见他对谁凶过,从来都是笑若春风波澜不惊。
“夫人,你带小宗走吧,小宗给你做牛马,你若想看猴戏,小宗就一辈子演给你看。”小宗还坐在地上,脸上表情木木的,我见他像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本就怜他孤苦,此刻听了他的话更是心里发酸。
“不行……”林三拉住我,冷淡地说:“他来路不明,身份可疑。”
“他只是个孩子,你瞧瞧他,你好好瞧瞧他!我今天一定要带他回去,你若不肯,我就带他回苏府。”我摇晃着身子,欲要挣开他的手。
“靳星,你知道怎么做。”林三眉头一拧,将我抱起来,边走边说:“跟上来。”看热闹的人群知趣地让开一条道,我回头看见小宗抱了小猴子一步一癫地跟在小丸子身后,便就由着林三抱我上了马车。
林三不准小宗上车,我看小宗似是刚才伤了脚,执意要他上来,林三没有阻止,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看着我和小宗。
“这小猴子莫不是死了?”自打被瘦子扔在地上,它就没什么反应了。
“夫人别担心,它叫金子。金子可聪明了,猴儿精。”它本来就是个猴儿……小宗在小猴子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叫道:“金子,金子,快醒来,没事了!”
那小猴子听了,一个翻身,吱吱叫着攀上他的肩膀,抓耳挠腮得蹲坐下来。这一个小人儿一只小猴儿,真可爱,我心里喜欢的紧。
“小宗,你几岁了?”
“回夫人的话,小宗生来就是孤儿,不记得生辰,但长得和城东李府家八岁的少爷一般高,应也是有八岁了。”他眼睛里没有同龄孩子的明亮清澈,淡淡的琥珀色瞳孔似是蒙了层霜。
“不用叫我夫人夫人的,我叫苏莺。还是叫名字亲切些。我家小弟比你大个几岁,你随他喊我声姐姐也不妨事的。”
“小宗,小宗可以喊夫人娘亲么?小宗从来没喊过娘亲,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夫人待小宗好,小宗愿意给夫人当儿子。”小宗突然这么说道,没等我回答,眼帘便垂了下去,又小声说道:“小宗随便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