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边求解颐,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枚银贝塞回到解颐手中,用手抓住解颐的袍襟摇着,“求您买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您了……”
几个带着血迹的脏手印留在解颐的袍子上,老鸨怕解颐怪罪,过来劈手就在小姑娘头上打了一下,声音像是拍在一个漏气的皮球上。
“混账东西,还不快放开客人!”老鸨拧着小姑娘头上的一个包包头发包把她往里拽,一边喝骂两个小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姑娘都拉不住!”
“等等!”
解颐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听见自己愤怒的声音。
既然说出了口,解颐索性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问:“买她要多少钱?”
乐伶却突然拽了下解颐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冷静,钱不是问题,可她们现在不是自由身,在宫里住这个孩子就是赎出来也无处安置——再说了,这样的事太多了,管也管不完的。一个青楼里那么多的下等妓女,她们不都是从这里过来的?总会习惯的。
解颐也明白乐伶的意思,可她看着那小姑娘绝望的眼神,心里就不由的抽动,她也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可她好歹有个师父有个团长,这个小姑娘什么都没有,只能直愣愣被人往火坑里推。
“你救了她我们也没处安置她。”乐伶低声说。
老鸨子也看出两人还在犹豫,所以也不急着出价只是看着。
“家中正好还缺个丫头,这小姑娘虽看着不机灵但虎头虎脑的,还挺有趣儿,我买了。”一旁的苏融突然开口说道。
老鸨一愣,立刻看出苏融是真的买主,眼珠一转正要开价,苏融已经抛给她一个金贝。
“可够?”苏融随意地说。
老鸨忙攥住金贝说,“够了够了,老身这就让人给她收拾东西让她跟您走,几位贵客要不里面等等,我去取这丫头的卖身契来。”
老鸨说着冲小姑娘笑道:“你这土猴真是有大造化,遇到这么个贵客。”
“呵,”苏融冲小姑娘笑笑,然后指着解颐说,“她才是你的恩人。”
说完他冲解颐眨了眨眼睛,“怎么,进去坐坐吗?”
沉香楼大厅里,解颐带着乐伶又进来和苏融一起等那个小姑娘,解颐想看着她好好的有个归宿再走。
苏融亲自执茶壶给解颐又添了热茶,笑道:“姑娘请。”
解颐咳了一声,“还是谢谢你了。”
“没事,我府上地方大,随便派给她个差事养着她就是了。”苏融说。
“唉,到底是富家弟啊。”乐伶拖着长音儿说。
苏融也不管其中揶揄意味,反倒很热情的向乐伶说:“这位姑娘口音听起来不像是靖国本地人,倒有点像武邑族,难道你们都是武邑族人?”
“关你什么事啊。”乐伶有些紧张地说。
“你不要打听了,我们只是偶尔来这里,且居无定所。”解颐说。
“姑娘,”苏融眼神有些受伤,“在下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也是外邦人,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难得遇见姑娘这样有侠义心肠的,想多联络一下感情也不行吗……”
苏融的小眼神可怜巴巴,解颐心想要不是知道他平常是个什么人就信了,还没朋友,他没朋友可能是真,但绝对是因为他性格太差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这种被娇惯坏了的人还学人家装可怜。
好在这时老鸨子领着已经洗过脸换了身衣服的小姑娘过来,那小姑娘拿着一个包袱,脸上神情怯生生的,但是洗净了脸后瞧着顺眼多了,双腮鼓鼓泛着红,浓眉圆眼,鼻头圆圆的,确实有些虎头虎脑。
老鸨子把卖身契恭敬的交给了苏融,“那你们聊,再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老鸨子说完很有眼色的转身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解颐问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见解颐神情才放松些,“爹给我取名叫小泥巴,说取个贱名儿好养活,他们都叫我土猴。”
说着小姑娘还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有土没有。
“这叫什么名字啊。”乐伶笑道。
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也挺好的,爹说沾了土气心里便有了根,活着稳当,我们这个出身心气儿太高了容易心眼儿窄,走不了长路。”
解颐一愣,突然问:“你父亲是作艺的?”
小姑娘的眼里存了泪,她点点头,“爹和娘本来是搭伴唱书的,娘染病死后爹只能自己出去找事做,就把我先送到舅舅家,舅舅好赌,欠下好些债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一直被带到这里,也不知我爹能不能找来……”
“没事,今后你就给我遛狗吧,我有不少狗要遛,常在街上走,说不定哪天就能碰见你爹。”苏融喝了口茶继续说,“他要是来了,就让他把你接走,或是我在府上给你爹也找点事做。”
小姑娘一听,忙跪下拜谢,“谢谢主子,小泥巴感您的恩,给您当牛做马。”
解颐看了眼苏融,没想到他想的还挺周到。
“小泥巴……这名字确实有点难听,这样,再取一个大名儿吧。”苏融随口说,然后看了看解颐,“要不你给她取一个,再沾土气也不能叫泥巴啊。”
解颐看了看小姑娘,她正希翼的望着自己,解颐把她扶起来想了想说:“既然你父亲喜欢让你沾土气,那要不就叫……香尘。香是留香的香,尘是尘土的尘。”
小姑娘忙点头,“谢谢小姐赐名!”
苏融把手放在香尘的肩上,对解颐说:“你们俩可真是有缘,要不是你我也想不到买她,我看不如你们俩做姐妹好了,香尘,你说好吗?”
香尘吓了一跳,忙回头看他,“这……”
“这什么,你问姐姐愿不愿意?”苏融用下巴指指解颐。
香尘又回头看解颐,解颐无奈一笑,捏了捏香尘的脸说:“当然可以啊。”
香尘笑开,立刻过去拉住解颐的手。
苏融也很满意,“那既如此,你可不能不管这个妹妹,要是想见她只管来寿王府,我就在那里住,也可以看看我有没有好好的待你的妹妹。”
一直没说话的乐伶突然大笑一声,“原来你是这个主意!”
苏融狡黠的眨巴了下眼睛。
解颐站起身,拍了拍香尘说:“时候不早了,你就先跟哥哥回去,姐姐有空就去那边看你。”
香尘忙听话地点了点头。
“等等……你难道不让香尘知道一下,她的姐姐叫什么名字,是何模样吗?”苏融突然也起身说。
解颐一愣,随后用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姐姐叫解颐,就是这两个字。你放心,就算你不知道姐姐的样子,姐姐也会认出你的。”
解颐说完和乐伶走了出去,很快就融入人群中。
“解颐……”苏融慢慢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