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密把解颐带回唐府时也没有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在房里让解颐换好衣服装扮好后,对外只说是自己的远方表妹来借宿。反正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身材窈窕声音清脆的女子是宫中的太后。
交代好来运好好照看解颐后,唐密便回去准备进宫。
名叫来运的家仆倒是很称职,只是在身后跟着解颐,既不败坏她的兴致,需要的时候又能时时找到他。
解颐听到前面有鼓乐声和叫好声,不由的也围过去看,只见人群围成的圈中一个褐色皮肤的少女正在跳着舞,少女的头上也是一束束的小辫子,没戴帽子,一身束腰的袍子显得跟轻快。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银铃镯子,随着舞蹈动作不住的响着,她身后是几个乐师。少女和几个乐师的长相皆是深目隆鼻,有点像异邦人,应该也是从别的国家到靖国这里的卖艺班子,只是围观的人还不是太多。
曾经同时江湖人,都不容易,解颐从怀里摸出两枚小银贝准备待会儿打赏。可是没等她拿出来,跳舞的姑娘便开始绕着圈和观众互动,有时还和观众手挎着手转圈跳几圈。转眼就到了解颐面前,解颐看见姑娘的眼神便明白,她一手扬起小鼓,一手用胳膊挎住少女的胳膊,两人跳着来到了圆圈中央,可能是觉出解颐节奏感很好,姑娘没放走她,而是接过她的小鼓一边跳一边有节奏的拍起来。解颐转了个圈,然后双手分开伸直胳膊,双腿曲起跳起舞步。这是一种祈福的舞蹈,是解颐之前在一个山区演出的时候跟一个当地人学的,跳的时候就是带着面具的,舞姿诡异却又带着些庄重,跳的时候只用鼓点配合,这个舞倒是适合现在的节日氛围。
褐色皮肤的少女很有天赋,只看解颐的舞蹈手上的鼓就打出适合节奏,解颐在圆圈中间跳着,舞姿越来越放开和激烈,偶尔发出“呜——呜!”的节奏声,感染得周围的观众也带着喊起来,吸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人。
跳着跳着,解颐仰起头身子后仰,双手张开朝向天空,大家在这一刻也都鸦雀无声,似乎都沉浸在了一种神圣的朝拜情绪中。突然,解颐又直起腰身,“呜!”了一声后欢快的又跳起来,这次的舞步活泼多了,小皮靴底像是在地上扑腾,仿佛都不接触地面。仿佛是朝拜完天神后开始宣泄自己的欢乐,大家也都被感染的好像也要跟着舞动一番才好。那个少女干脆盘腿坐在一边的地上,摇头晃脑的不停拍打着小鼓。旁边的观众有节奏的“呜!呜!”喊着。解颐的靴底越跺越响,脑后的小辫子随着舞姿不住的跳跃摇摆,感觉心底的畅快慢慢的散到四肢,然后又由跳舞的方式传递给众人。
“爷,咱们这就回去么?”跟着苏融的小厮躬身问说,“小的以为您会留在漱玉楼呢,看那花魁的意思,您今晚就是留下她也不是不可以啊。”
苏融随意的转着指间的一枚荷包,那是漱玉楼花魁花弄影刚刚给他的,别的恩客去十次漱玉楼未必能见到花弄影一次,可他第一次去就见到了,而且还和这个花魁把酒言欢,临走时花弄影还有些依依不舍。他苏融在女人面前,一向是无往不利的。
只不过……苏融有些倦怠的撇了撇嘴,之前没见到的时候听说这个花魁艳名远播为人又冷傲矜持,他是爱享受又爱挑战的,所以今天特地去会一会,散一散今天从宫中积存的戾气。没见到时还有些兴味,等见了不到一刻钟,就又觉得倦怠。虽然花魁确实很有姿色,但他之前的宫殿里从不缺少美人,绝色的也见多了也会觉得兴味索然。相互试探相互显露,过程也好像都差不多。
“无聊。”苏融吐出两个字。
小厮干笑,“也是,这安隆城看似繁华,实际上也就那样,跟咱们那边简直没法比,尤其是玩乐上。”
苏融好像没听进去小厮后面的话,他目光拉长看向前方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他们嘴里还喊着节奏。
苏融随意地走过去看看,人围的有点多,他皱了皱眉,又不愿跟这些人挤。旁边的小厮忙丢给旁边摊贩一枚银贝,然后抽了他的一椅子就摆在苏融脚边。苏融站在椅子上往里看,见是一个红衣女子正随着鼓点跳舞。她的舞姿并不多难多精妙,可跳出来的是一种感觉,欢快飞扬,让围观的人都感染到她的快乐。她步法看似很随意,并没有任何卖弄的意思,好像只是因为——她喜欢。
苏融眯起眼,随后唇角微微的翘起,抱起手臂目光紧跟着里面的女子。
啧,真是奇怪,今天欣赏花魁抚琴和跳舞时他还并没有这种感觉,并不是他没有雅兴,只是觉得对方虽然精通,但更大的意图是为显露和勾引,这个女子却不同,她的热情不分贵贱不分老少的播撒出去,整个人犹如一个火种,让人不由的想看着她,靠近她。
突然听见旁边小厮说:“嗯,身条看起来是不错,只可惜遮着脸不知道长得如何。”
苏融轻轻的扫了他一眼,小厮正一脚踩在旁边的摊位上看,一手还扶着固定摊位的柱子,像只望月的猴子。
苏融收回目光又看向人圈中的女子,心下不以为然。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在韵不在身,美人在意不在貌。在苏融看来,真正的美人吸引人的地方往往是让人说不清楚的,就如人群中的那个红衣女子,容颜未露就吸引了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她的笑声,她的舞姿,还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说不清的一种炙热的东西,像是沙漠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朵红花那么炙热。看着她,总让人不由觉得,生命是值得去好好生活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周围的人才这么热情高涨,女子跳毕一曲,大家都纷纷掏出钱币毫不吝啬的丢进乐师捧过来的一顶大檐帽里。苏融突然开始往里挤,一点不在乎接触旁边的人和会弄皱自己的衣服。他从怀里掏出两枚金贝,放在了帽子里。乐师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住的躬身道谢。苏融的目光却只是看向圆圈中间的红衣女子,她正和一个褐色皮肤的少女说着话。
拿着大檐帽的乐师满载而归,褐色皮肤的女子把帽子推向红衣的女子,红衣女子却摆了摆手,还从怀里拿出两个小银贝要往帽子里放,褐色皮肤的少女忙把红衣女子的手推了回去,然后回头让一个乐师拿出一个皮囊,褐色皮肤的少女先打开喝了一口,豪放的用袖子一抹嘴递给红衣的女子。
苏融一阵激动,觉得她是不是要摘下面具了,那护额下红色面具遮掩的到底是怎样的容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