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义妁不停歇的跑到小梅家时,那栋简陋的房子完全融合在黑夜中。她心下立刻想到他们肯定是走了。站在黑暗中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周围尽是虫鸣的声音。突然房里传出人咳嗽的声音。一听那声音,义妁立刻往房门跑去。
一敲门,一喊,里面的人便应声了。知道是她后,屋里害怕的声音才放松下来,开门让她进去。
小梅一家既然还在!原来那天小梅摔到后人又不好走路了,一家人便冒了险小心的留下了。因为女儿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一身伤半死不活的模样都是他们狠心害的。又想到这饥荒不知到何时才是终止,去了别地果真就能好好生活?别的地方他们将会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一家人一想,与其死在路上或在他乡饿死病死,不如大家一起死在自己家。这一年多也有人早饿死了的,他们比那些饿死的人活的多了,更比十多年前就死了妹妹活的多了正好去陪妹妹了。
“小梅,我想请你出面去告发刘老爷你可愿意去?“义妁开门见山的道。再婉转吞吞吐吐无理的请求还是无理的请求。
“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若我儿去了那官府衙门哪里还能有的保全啊。“梅父一听忙害怕的道。
“若没有人出面,你们如今这样的生活将是永无止境。”义妁道。
“人分三六九等,我们这样的人自古便是这样活着过来的,再者以低等下民的身份告上层的人哪有这样的事啊,那便真是拿了鸡蛋去砸石头了。”梅父躬着身子移动脚步挡在女儿与义妁中间。
小梅单听着不做声,父亲挡在她跟前时她伸出指甲都被人硬生生的折磨拔掉了的伤痕累累的手去抓住父亲的手臂。
梅父看了女儿抓着自己的手,心如刀割。人哪里该受那样的罪与难,只要想起女儿和去世的妹妹受这些罪时的害怕,惶恐与痛苦,他心里便难过的堵起来了似人也仿佛害了绝难的病。梅父随即低头恳求的对义妁道歉道:
“姑娘你是个好人,请你让我儿好好的,留我儿一条活路吧。“
义妁点头,随即道:“我知道了,告辞。“
这她几乎是她心里已知的答案,换做是自己都不会让所爱的人去冒这个险。他们本来也完全有权利拒绝这样风险极大的事。她之所以会来,都不过是因为小梅是个勇敢的姑娘,与那里面的姑娘不一样。然而她也知道不能因为她勇敢就让她冒险,更还要她在公堂说一般女子死都不会说的事,这对她不公平。
小梅不答应,她只好先回山里另寻他法。也不敢贸贸然上街,因为才从刘家大宅逃出来。刘家的下人极有可能在城里到处找自己。这回要是被抓到了,再逃走肯定更难。不想与衙门打交道的义妁为何会想到父母官,因为父亲曾让人去过衙门求庇护。她不想与衙门打交道不是因为怕被抓,事到如今也没人能认出她来。不想与衙门打交道只是不大喜欢衙门的缘故。
没有其他办法,义妁便想要偷偷的去见县吏,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能不能为民做主。乔装打扮,在脸上擦了一层枯碳让自己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官府不是好进的地,她没有办法接近县吏,甚至连看都看不到。有一回打算翻墙进去,让县衙里走动的差官看到了,几忙跑了好闲才脱得身。
四天无果,义妁原打算再找时机潜进去。却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来了。那孩子说他正是来这山上找自己的。说有人让他带口信,让她去找他。义妁心中只想到一个人。
“如果你不来,我便去追父亲他们了。“小梅笑着道。她决定答应她的请求,知道这可能又会让自己送命,但那些小孩太可怜了。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不该遭遇那样的事。不马上答应,是因为要让家人先跑免得受到牵连。
“你真的想好了?“义妁道。
“是的,我想好了。”小梅笑着点头道。
“很危险。“义妁道。
“我知道,和官家老爷扯上关系都不安全。“小梅道。
“你不怕?“义妁道。
“当然怕。“小梅道。
“你完全可以不答应我的请求,换做我是你都不一定会答应。“义妁道。
“我答应,我愿意帮那些孩子。”小梅道。
“多谢你,小梅。”义妁道。
小梅笑了。虽然她脸上的瘀伤还未消退,但此时看在义妁眼中,却觉得她笑的很漂亮让人觉得心里温暖。
“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公堂。”义妁道。她必须做好旁的准备不能让小梅一点安全保障也没有帮自己。县吏是父母官然而却并不能保证他真的向着人民。
听了这句话,小梅有些怕有些慌。
“那我就自己去。”小梅道。做这个决定她早已经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
她的回答让义妁有些吃,
“什么时候去?”小梅又道。
“等几天,我先做好准备。”义妁道。
小梅点头。
义妁将自己的脸擦了枯碳看不出原来的样貌,扮成瘸女子同小梅一同去衙门报官。
到了县衙门口,小梅看着县衙的大门,门两边带刀的守卫心里有些怕。
“小梅,不要怕。”义妁拉着小梅的手道。小梅的手有些颤抖,还是壮着胆子点头了。
“喂!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两个丑婆娘不知道这里是县衙大门?!”守卫见她们朝衙门里走,忙手握了刀上前去拦大声喝道。
“我们”未及义妁开口说完,守卫便先直接推了她们下台阶。
“别在这瞎晃,快滚回去!”守卫厌烦的道。
“我们是来报官的。”义妁道。
“报官?!你这黑脸女人莫不是疯了?”守卫听了都笑了道。
“县衙府门大开,原来只是摆设?”义妁道。
两人随即停止了笑容,随即又相视一笑看着两个一眼便能看出挨饿的人笑着道:“你要报官,要报什么?可别又是像一个月前那个疯子一样饿昏了头发疯的要装告起饿死的饿死,吃撑的继续吃撑这样愚蠢的事来。“
竟然还有人敢为此事报官?义妁听后在脑海中闪现道。随即又道:“是为别的事来的,只看大人能不能为我们做主了。“
守卫相互看了一眼,到终于放了她们进去。
小梅一直都紧紧抓着义妁的手,她愿意也能说出该说的事实来,但碰到大声训人的人便会害怕。堂上有三人,衙案中间坐的自然便是县吏,十一个最多三十岁的白净的书生模样的人,人瘦瘦的,留着山羊胡须,头戴黑冠,身着黑色丝绸花纹的镶红边的禅衣官服。堂上两边各坐着另外两人,一边为县丞一边为县尉两人亦都身着正统的黑色禅衣冠服香红边带黑冠。唯一不同的是系黑冠绑在下巴下的绶带颜色不一样,县吏的为红色象征高一级的地位,而另两个人的绶带为青色。三人坐堂是自汉初兴起的,现在很多地方县嫌麻烦坐堂的多半都只有县老爷,不过三人坐堂在很多地方还是很时兴。县吏,县丞,县尉各自有权,百姓普遍认为三人坐堂可相互制约最大程度的保证判案的公正。
“堂下所跪何人?”县吏开口道。
“大人,下跪者为民女小梅与齐辛酸。”义妁道。
官兵等人一听那名字忍不住嗤笑,小声道:“那模样到也确实是够辛酸的了。”
“肃静!”县吏道,看着下跪的两个女子。一个一身伤未愈看不出本貌面容可怕,一个脸黑人瘦看着苦相,那名字到也十分应景了。
“你二人声称有冤要告,所冤为何?”县吏道。
小梅身体侧倾向身边的义妁一直低头跪在地上,因为害怕心中忐忑,她从来没有见过青天老爷。如今跪在这府衙内,周围都是衙差,堂上又坐着大老爷心中实在惊慌不已。
“大人,我们要告刘实强买民女,逼良为娼,更残害幼童。“义妁道。
堂上人一听刘实刘老爷,面露惊色。
“可有证据?”县吏道。
“有受害人为证。”义妁道。随即小声对旁边跪着的小梅道:“小梅,麻烦你了。“
小梅听后点头,鼓起勇气准备说的时候才抬头一见到堂上人却吓的坐倒在地。
“怎么了?“义妁扶她起来。
小梅哪里还敢说,说的话,她们都必死无疑。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一说道。
小梅害怕的直摇头。她如今这样堂上人自然认不出她来,而且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县吏拍了手中的惊堂木,小梅越发害怕。
“小梅?“
小梅摇头。
惊堂木再拍响。
义妁看了唇色发白的小梅,心中升出一丝担忧恐惧。
“如今因天气缘故这两年收成不好,民间生活艰难疾苦,百姓们的日子难过难免会起浮躁之心。本县念于此对你们今番行为往开一面。“县吏道,又道:”但扰乱公堂,胡言乱语诋毁他人却还是要受点教训。“
“念在你们是女子,本县择轻处罚。“县吏道,随即又道:“来人各打十大堂棍。“
“是!“
“大人,她身上本有病,她的处罚我代她受。“听了县吏大人的话,义妁带着一丝惶恐的心情请求道。
一旁的小梅听后慌忙看了旁边的义妁,脸上是的表情有惊讶,恐慌,不知所措。她突然匍匐在地道:
“大人民女自己受罚!”
小梅一开口,县吏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义妁注意到了。县吏答应让义妁代小梅受了那十堂棍。
一出县府衙门小梅忙向义妁道歉,甚至跪下了。
“你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义妁道,扶小梅起来又道:“为什么在堂上突然不说?”
“是不是堂上有相关人在?”义妁紧紧的看着她道。普通百姓进衙门里见到官差多少会害怕,小梅确实有些怯场,但后面突然她的害怕远远超过了普通见官差的害怕程度,这对一个下决心留下来的人而言那样的反应太不正常。她只能想到一个最坏的可能,一直低头的小梅抬头后在堂上见到了认识的相关人。
小梅的心仍旧砰砰在嗓子眼跳,不知道要怎么办,该不该说,曾经经历过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本能细微的颤动着。听了义妁的话她惊恐的看向她。
”小梅,我即便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注意到她异常可怜的害怕,义妁道。这不是心里的害怕,而是身体本能的恐惧反应。这是个承诺,对这个愿意帮自己的弱女子的承诺。她冒生命危险相助,她定然也会对她以命相护。
小梅一听义妁那样说忍不住落泪了,随即哽咽颤抖的说道:
“.......我们这样的人果然是连老天爷都嫌弃的。“她因为去的不久,因而并不知道见过的几个神秘人的身份。如今意外的知道,脑海中想起自己受的罪,当时只想痛快的死去的崩溃的心理。如今又知道神秘人竟然是衙门里的人,她立刻觉得不管自己还是家人,其他所有像她们那样的人都没法好好活了。父亲母亲一直都告诉她衙门里的老爷们都是天上派来的好神仙,来指导百姓们更好的生活。可是这大老爷确实帮着坏人欺压百姓的坏人,她心里觉得很迷茫,若这才是世间真正的样子,那该多可怕?若这才是这世间的样子,大家真的太可怜了。
“我们先回去再做打算。”义妁叹了口气后道。
小梅回过神来,亦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道:
“齐姑娘,我来扶你。“
“不用。“义妁道,”我们最好快离开这里。“她担心小梅被人认出来。虽小梅的脸因为伤的缘故还是肿的,但如今多少还是能看出些最初的模样来。担心去小梅的家会被人发现,因而打算带着她一同藏进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