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了,邬尔夏还没坐上回家的飞机就接到她家老头的电话,声音神秘兮兮的:“夏夏啊,什么时候到家,到站应该差不多六点吧,到时候你直接来盘里活饭店啊,爸爸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可千万别是惊吓。
“到时候你来知道了,不来后悔终生。”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果然是熟悉的邬父作风。
邬尔夏一脸莫名。
收起手机,检票进站。
“怎么了?”曾爻问。
她懵懵的:“我也不知道。我爸说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到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上了飞机,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曾爻刚刚放好两人的行李箱,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喂?爸,刚上车。”
“相亲?”曾爻下意识看了邬尔夏一眼,“我不去。”
“我有女朋友了,不去。”
“你喜欢你去见就行了,我不会去的。”
说着不等电话那头的曾爸爸再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然后顺手把手机放在前面的小桌子上。结果下一秒,手机亮了起来,邬尔夏眼尖地看见曾爸爸发来的信息,然后眼睛一亮。
“你爸爸让你去相亲啊?”
曾爻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嗯,不过你放心,我不去。”
邬尔夏就怂恿他:“去啊去啊,怎么能不去,给你爸爸一个面子呀。”
曾爻颇感意外:“这么想我去?”
“嗯嗯。”邬尔夏很乖地点头,然后扬起一抹坏笑:“我猜我爸爸也让我去相亲来着,咱俩各走各的场啊。”
周围的气压陡然就变得很低,变得危险,只听见男生咬牙切齿地说:“你想去?”
“去啊去啊,怎么能不给我爸面子呢。”
“你没告诉你爸你有男朋友了?”
邬尔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般,挽着曾爻的胳膊,说:“啊,我好像忘记说了。”
曾爻就用他平静无澜的眼睛看着她,然而这次不管用了,邬尔夏恍若未觉地兀自说着:“得给我爸一个面子吧,不然他多难堪啊,应付一下就好了。”
曾爻不说话了,索性闭上眼睛假寐,但也没有掰开她的手,只是生着闷气。
邬尔夏不怕死地继续说:“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啦。你放心,我不会变心的,就是去吃一顿饭而已……”
终于忍无可忍,曾爻睁开眼,偏头朝她凑近,一把堵上了她的唇。
耳边终于变得清静了。
真是一天不教训就要上房揭瓦了。
可是怎么办,这是他的姑娘啊,她真的想去他难道还能把她腿给绑了?
看着她明显变红的嘴唇,无奈叹息一声,宠溺地揉了两下她的头发,说:“我陪你一起去,到时候在外面等你。”
邬尔夏眨着她那闪亮的大眼睛,答得很爽快,“好啊。”
飞机起飞,三小时后到达洲城飞机场,两人——准确地说,是曾爻一个人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在了前面。
邬尔夏笑得异常甜蜜,曾爻自从说了那句话后就不理她了。嗯,是不和她说话了。
小气鬼啊,相个亲而已嘛,你未来岳父可是说了的,不去会后悔终生。
坐上出租车,直达邬父给的地址。
生着闷气的曾爻看也不看地跟着邬尔夏走进饭店,站在大堂里的沙发旁,他终于说话了:“你去吧,赶紧吃完出来。”
只不过语气很酸溜溜的就是了。
邬尔夏就笑啊,“嗯嗯,我知道了。”
说着她真的抛弃曾爻朝包间走去了,不过还没走几步,她又倒退回来,脸上洋溢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要不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曾爻故作矜持:“这样好吗?”
“当然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宣誓你的主权呀。”
曾爻就半推半就地跟她进去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包间里坐着的五个人全都站起身。曾爻放好行李箱准备好好打个招呼的,然后就见他家父母亲赫然就在其中。
“曾爻你来了。”曾主任很惊喜的说,毕竟他拒绝得太干脆了,曾主任刚刚还在苦苦寻找借口中。
愣了几秒钟,他迅速回神,看向一旁笑得幸灾乐祸的邬尔夏。
她早就知道了?
这一路都在耍他?
不过他现在没空招呼她,只礼貌笑着:“爸,妈,叔叔阿姨好。”然后目光看向现场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个男青年,目露疑惑以及警惕。
邬父立马介绍说:“这是夏夏的哥哥,时明轩。”
这就是邬尔夏的继哥了?心里放松下来,曾爻从善如流:“哥哥好。”
时明轩微微颔首。
邬尔夏已经飞快地跑到他旁边坐下来,笑着问:“哥哥这么早就放假了?”
时明轩:“刚好有事回洲城。”他看一眼曾爻,难得的揶揄她,“顺便看看你的……相亲对象。”
其实你更想说的是暗恋对象吧?
邬尔夏撇嘴,爸爸那个大嘴巴,喝醉了居然在家大肆宣扬她暗恋曾爻的事情。
这个爸爸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曾同学你快坐。”邬父亲切地招呼着,转头却对她瞪眼睛,“夏夏你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叫人。”
“主任好,阿姨好。”邬尔夏笑得大方而恬静。
曾主任:“还叫主任啊,你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
“叔叔好。”
曾爻坐在邬尔夏的旁边,看着这情况,眯了眯眼睛。他家小姑娘,究竟瞒着他多少事情?
曾主任就笑:“哎,好好好,大家都好。尔夏大学生活还适应吧?”
“适应适应,我过得很好。”
邬父就不乐意了,板着一张脸,“跑得天高皇帝远,当然过得好了。”
乔姨适时制止:“人到齐了,上菜吧。”
曾母连忙搭腔:“对对,有什么事饭吃了再说。”
曾爻的母亲看样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据说是一个园林艺术师。
高中时候邬尔夏很少碰到她,所以不怎么熟悉。此刻瞧着,她未来婆婆应该不难相处吧?
曾主任看着邬尔夏乖巧的脸庞,感觉心在滴血。多好的一女娃啊,可惜自家儿子说有女朋友了,他感觉很对不起她。
心里这么想,喝了几口酒的曾主任就不自觉地念叨出来了。
邬父一听那个气啊,顿时大声说道:“有女朋友了?!有女朋友怎么还来见我家夏夏!”
乔姨连忙按住他,“别急别急,好好说行不行!”
“爸!”邬尔夏一听连忙呵止,可不能让老头对曾爻坏了印象,她立马牵起曾爻站起来,“我就是他女朋友。”
闻言,邬父顿时尴尬得……脸都快涨红了。还好年轻时为了谈生意豁出去过脸皮,不过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因此对着邬尔夏吹胡子瞪眼的,他这坑爹的女儿。
曾主任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啊,没想到啊,他儿子跟他这么心有灵犀呢。
“儿子,真有眼光。”
这话邬父就很爱听了,他立马给曾主任满上酒,两人又讨论上了。
曾爻也爱听,他凑近邬尔夏,“感谢女朋友为我正名。”
邬尔夏嘿嘿笑:“不谢不谢,举手之劳,我应该做的。”
他继续咬耳朵:“看我着急你很满意?”
“满意啊,嘿嘿嘿。”
没有经过大脑的话就这么说出去了,后知后觉的邬尔夏反应过来时,只见曾爻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碌碌地望着她,看得她心底发毛。
她连忙求饶:“开个玩笑嘛。”
见两方父母看似聊天,实则窥探着他们的模样,曾爻冷哼一声,暂时揭过这个话题。
他们安静了,邬父和曾主任却聊得越发火热了。
什么订婚啊,什么婚期啊,什么领证啊,什么年龄快到了啊……
这是要干嘛?
邬尔夏和曾爻面面相觑。
再聊下去是不是要说到孩子这个问题了,邬尔夏听不下去了,委婉地说:“爸,曾叔叔,我才刚刚上大一呢。”
你们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虽然我也想马上就嫁了……而且,这还是你们给安排的第一次见面呢。
不过……邬尔夏眼珠子转了转,领证也不是不可以呀,嘿嘿嘿。
两位老父亲闻言也颇为尴尬,在三个小辈面前好像是有些失礼了。一人咳嗽一声,连忙扯了些别的话题,掩盖过去。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散场时已经是八点了。
时明轩眼色很好地拉走了邬尔夏的行李箱,四位大人走在了前头,邬尔夏就慢悠悠地明目张胆地和曾爻走在了最后头。
“这个相亲不亏吧?”邬尔夏得意的说。
曾爻哼哼:“不亏。”
“这你得感谢我吧?要不是我一定要拉你来,不就错过这么好的相亲对象了?”
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隐隐还有些气闷的,可态度怎么也无法强硬起来。缓慢吐了一口气,望着街道上已经亮起的万家灯火,霓虹灯闪烁,无奈叹息一声。
不知道是谁说的,两个人的关系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可在他这里来看,不是这样的。
无关谁先动心,谁爱得更深——在他和邬尔夏的这段关系里,如今看来,他只有妥协的份。
“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嘿嘿。”邬尔夏笑:“不用啦,不怪我就好啦。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心就这样募的一软,趁着家长们聊得热络,他飞快在她唇上一亲。
一触既离,快得令人觉得像是幻觉。
邬尔夏受惊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不怕被我爸看见啊。”
曾爻只是淡淡笑:“奖励。”
什么奖励啊,明明就是他得了便宜啊。
“来来来,曾爻快上车吧,我们回家了。”邬父坐在了驾驶座上招呼着。
今天曾主任没有开车出来,因为邬父开了他那辆七座的小车,刚好装完两家人——此时乔姨曾母曾主任都坐上了车,只余最后排的位置还空着。
曾爻跟着时明轩一前一后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最后一人上了车。
曾爻以为是邬父先送他们回家,结果到了,才发现一车子里的人全都下来了。如果是邀请上去做客的话也不像——因为邬尔夏的行李箱也被拿下来了。
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难道尔夏今晚住他家?
不可能。
即使两方家长已经在谈婚论嫁了,但绝不可能在这名分未定的时候就让他们住一起的。
那么——
“你也住这栋楼?”他问邬尔夏。
女生表情明显闪过一丝狡黠,而后她笑意盈盈地答:“是啊,我们搬来这里三年半了。”
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她的面孔,他想,他会错过那一闪而过的黯然。
心蓦然地被攥紧,钝钝地痛着,一时间忘了呼吸。
怪不得她会和自己的父亲这样的熟稔,怪不得父亲知道她的名字,怪不得两家完全找不到关系的人也能安排相亲。
他的女孩,在他不知道的年岁里,一个人默默的究竟都做了多少的努力。
还好,此刻他非常庆幸地想着,还好他没有错过她。
“你不要太感动啦,我当初搬来只是为了睡懒觉而已哦。”邬尔夏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说:“而且搬过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然我怎么敢追你啊。”
骗人,如果只是为了睡懒觉明明旁边有更好的房子,何必选择这里的二手房。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都是为了他。
曾爻不发一言,只是那眼神里添了许多晦涩难明的情绪。和她相比,他被小小地耍了一下根本不值得一提。
大人们都很有眼色地先上楼了,楼下只剩他和她。
曾爻紧紧将他的女孩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着,像是要把她镶嵌进他的身体一般。
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让他干哑地发不出声来。
“哎呀,你别伤心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搬家这个事是我爸比较劳累的,你要感谢就去谢谢你未来的老丈人好啦,我只是顺手指了个地方嘛。”邬尔夏还在用平常的语气叽里呱啦的说着:“你要是还是觉得很感动的话,以后好好对我就行啦。”
“嗯。”
隔了很久很久,曾爻松开她,才答了这么一声。
一字有千斤重。
两人都明白,这是曾爻的承诺。
邬尔夏就笑得更欢欣了,两人相携着上楼,走到三楼门前,他们停下了。邬尔夏满脸微笑的问他:“你还记得三年前曾经在这里看见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女孩吗?她当时提着垃圾,脸没洗牙没刷,还红肿着一双大眼睛,根本没有形象可言。”
曾爻脑海里就闪过一张慌乱的脸,“记得。”
“是我,那个女生是我,当时我剪了短发。可能短发跟长发会让一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吧,你想不起我是正常的。”
“对不起。”
邬尔夏抚平他皱起的眉,轻声说:“你不必道歉。虽然我曾经埋怨过你为什么就是记不得我,可我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你,你又没有错。”
“是我那时候太冷漠了。”
“你错了,曾爻,你明明一直都很温柔。”
邬尔夏踮起脚尖慢慢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不带任何的情欲,却让人心动得快要心碎。
停留片刻,她离开他的唇,手指慢慢抚摸着他的面庞。
“曾爻,你千万不要觉得愧疚。”她看着他,眼里是一片柔情,是深深的、毫不掩饰的爱意。
“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我要的是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