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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色斗篷(一)

这个夏天仿佛永远过不完,我想把小说的时间往前推,可是被林夏至和温姬雨阻止了,她们说喜欢这个夏天。

我和宋成玦坐在学校那棵枫树下,看夏天的阳光被树叶与树叶筛落,我用手穿越那些阳光和树叶,然后感觉时间从来没有流逝过。

树影突然堆积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一个地分开。当这些树影堆积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向我移来,全都盖在我的心脏上。我感觉不能呼吸,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宋成玦看着我这样,他很紧张,但是也什么都做不了。

“是不是你的小说又开始在自己创作了?”宋成玦说。

我觉得有可能,因此宋成玦扶着我回到了宿舍,看到黎忘正在我的电脑上更新小说。我突然明白了,不止我是这个小说的创作者,黎忘也是。

“你到底在干嘛?你知不知道禅受现在很难受,会死人的。”宋成玦对黎忘吼。

“是,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没有她你会喜欢我,对吗?”黎忘流着泪。

“不会,我只是可怜你,永远在报复,永远只是禅受的影子。”

“可是我不服输,我想取代她。”

“这正是你的可怜之处,你不善良,但是又不是禅受小说里的绝对的恶。”

“我也有天分写小说,我也能创造这个虚构的世界。”

“不,你和禅受是两个身体两个灵魂,她有的天分你没有,你想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可是你又很无力,但是禅受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只想带着我们这一群人活在这部小说里,不管这是现实还是虚构,你们不一样。”

我看见了电脑自己在创作,把宋成玦和黎忘的对话都写了进去。

“我很矛盾,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创作的小说里,或者说现实里的绝对的恶呢还是你只是一个可怜的配角。”我对黎忘说,然后又说:“刚开始我从你那里看见了自己,我觉得你不是恶吧,甚至你是一个善良的对我跟随的人,但是后来你又做了伤害我们的事,可是也不是绝对的恶,我想我还不会创作一个拥有绝对的恶的小说人物。”

“本来禅受并没有想写一部爱情小说,可是最后却出现了你这个第三者。”宋成玦毫不留情。

黎忘哭着离开了,我想宋成玦的话太重了。

我追着出去,看到黎忘一个人跑到了校道旁的一棵树底下,然后树下的一棵百合越开越大,先是比树大,然后再增高,比树还高,最后在天空上撑开。黎忘拿出一把匕首,深深地向那朵百合刺下去,一刀又一刀,愤怒地流着眼泪,当眼泪落在花的伤口上的时候,月亮出来了,挂在天空上。

林夏至说,我以为她要去跳楼,谁知道会这样发泄。

就在黎忘用匕首插入的那朵花的伤口上开始涌泄出海水,像是要把这个世界吞灭。我知道是黎忘的伤心和愤怒在倾泻。

后来月亮也掉进了这些海水里,月亮仿佛是一个人不慎落入海水一样,它很无辜,它是黎忘发泄的工具。

我在海水里抱住黎忘,告诉她,我很感谢她做我的影子,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看见我自己。她渐渐地平复了。宋成玦也告诉她,其实因为喜欢一个人犯错无可厚非,谁都会犯错。黎忘愤怒的眼神燃烧的火焰开始熄灭了。我想她之所以喜欢宋成玦和想取代我只是因为她一个人太孤独了,有了人们的安慰她就会变得友善,变得温柔。但是我不知道她在我的小说里到底是一个恶的角色,还是一个也被人喜欢的角色。

一个晚上,我又在足球场遇见黎忘。她的手里有一支烟,燃烧着,燃烧着,像是要烧掉这个废墟一样的世界。我开始喜欢上颓废的她,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渴望像她一样,用手里的烟烧掉这个世界。

“我曾经以为炸掉你就能炸掉这个世界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不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不由你来主宰,这是现实。”黎忘对我说。

“这个世界或许本来就是一堆废墟,根本不用你炸掉。”我说。

“为什么你也变得那么颓废了?”

“因为看到你抽烟,因为我能感应到你的淡漠。”

“这一切都是你创造的,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都摧毁?我想你在摧毁这些的时候应该有快感吧。”

“我是说过我喜欢创作一个华丽的世界,然后看这种华丽的轰塌,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是舍不得的,因为这不仅是小说世界,还是现实世界,现实世界如果经历海啸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你的小说里会有那么多幻想吗?因为你不热爱生活。”黎忘冷笑了一声说。

“或许吧,但是我觉得我是用我的幻想来打破生活的平淡。”

我发现黎忘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烧完,烟的灰烬在她的旁边。足球场的灯光突然打开,我清楚地看到那些灰烬的形状正如一朵蔷薇。过了一会儿,那堆灰烬真的长出了一棵蔷薇。或许光是那棵蔷薇的生长源,正如水对于生物。而黎忘拿出那把上次拿出来的匕首深深地插入了蔷薇的花蕊,一刀一刀地下去。嘴里说着,我讨厌这个庸俗的世界,我讨厌这本肤浅的小说,我讨厌那些冷漠的人们……

“难道你就不庸俗,不肤浅,不冷漠吗?如果你真的热爱生活,彷徨的时候也会有信仰。”我说。

那朵蔷薇开始爆发,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但是喷发的不是岩浆,而是花的汁液,但是那些汁液是滚烫的,或许是因为它的前身是一支燃烧的烟,所以才会烫。

“我想说我有理想,而且这个理想与你无关,你信吗?我的理想是追着黄昏的太阳跑,在它就要消失的那一刻超过它。”黎忘远离那些喷发出的汁液,和我站在一起。

“可是我的理想是坐着最快的火车冲向就要落下的太阳,撞碎它,焚烧它,诋毁它……”我说。

“为什么你会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你也把这种情绪渲染到你的小说里。”

“我的情绪,我只是在倾诉它,丢掉它,又让它生长出来,又重新拥有它。”

“那这也是你的情绪垃圾吗?”黎忘指着那朵喷发的蔷薇说。

然后黎忘走过去,拉着那棵蔷薇的根部,拖着它走着,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因为蔷薇太大太重了。可是蔷薇并没有因为黎忘拖着它就停止喷发汁液,而是喷出了像洪流一样的汁液,淹没了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城。最后变成了黎忘一个人拖着我们的城,走到了更深的宇宙,走到了宇宙之神的深渊。

“我本来真的想把我们的城带进深渊的,但是我还没有看到小说的结局所以不舍得。”黎忘拉回了我们的城,然后对我说。

我们看着夜空上的月亮,它流下了眼泪,它向我输出了一棵玫瑰,这个城市在月亮下安静地呼吸,然后我对黎忘说:“我很喜欢现在这一刻,所有的图腾都在这座城市里呼吸着,我喜欢月亮流着泪,我喜欢这座城市的夜晚。”

突然有一只巨大的手从一座高楼伸出去,伸向天空,把夜空中的月亮摘掉,然后扔进了大海。我和黎忘顺着那只手的方向一直跑。我和她一样,不希望月亮坠入深海。突然她牵起我的手,然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我们终于跳到了那座高楼上,抱住了那只手。可是那只手早已经把月亮扔掉了。我们又坐上公车前往那片海,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月亮漂浮在海面上。但是我们发现月亮还是挂在夜空,海面上的只是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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