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孟开开口,银灵子已用独特的鹦鹉调,叽叽咕咕地一轮火,禀报了诸多事情。
玉沙城已沦陷,三千万居民被屠戮一空。问题是这座大城,并非被尸妖大军攻陷,而是朝廷大军自动舍弃。
至于那三千万居民,更加不可能是尸妖大军屠戮。去年冬天开始,尸妖大军围而不攻,目的就是用死气侵蚀居民,令他们慢慢妖化。
今个秋冬季,正是尸妖收获之季节,他们如何会毁掉到手的果实?
不用说,那三千万玉沙老百姓,正是被朝廷大军屠戮一空。当然了,大朱朝廷永远有一套大义理由,他们会说这些都是尸妖,而不是老百姓。
百万大军杀三千万平民,当然不成问题。且每个人都被剁成几截,确保不会变为尸妖。
要完全处理三千万具尸体,却并非易事。掩埋没有任何用处,惟一有效的是彻底焚烧,可这需要大量木柴和燃油。
朝廷大军的处置方式,是将尸体堆积成小山一般,然后浇油放火。但这样肯定无法烧干净,并且这样产生的浓烟,比起死气可能更毒。
尸妖国得不到新的尸妖兵,却得到巨量死气和毒气。加上深秋本身的阴霾天气,巨大的雾霾带自然形成。
随着西北风起,雾霾带自然向东南延伸,已到达古越岭北麓。一旦雾霾带越过古越岭,整个交江平原都无险可守。
玉沙城的遭遇,将会在百越城重演。尸妖大军根本无须强攻,围困即可破城。
现在不管天修盟要不要,朝廷已决定放弃百越城。但弃城归弃城,人却不打算留给尸妖,当然也不会带走,因为没那么多粮食来养。
双江平原与云泽平原,是大朱国最大的粮食产区。失去这一大片粮区后,大朱国已开始缺粮。
不过更重要的是,朝廷不愿看到五千万流民。因此按照一贯的作风,哪里出事就摁死在哪里。
因此交州官府,不是组织百姓撤离,而是刚好相反。这些日子来,戡乱军频繁出动,将周边居民往城里赶。
无须忖度,孟开随即作出决定,“请十三位爷和四大巫王来,顺便告诉老炳一声,可以收拾东西了。”
两刻钟内,除了墨亘和纸婆,其他受邀之人来齐。墨亘正在闭关,纸婆要为他护法。
孟开直截了当表明心迹,“我要接收百越城,决不让丹火贼屠城!”
“屠城?不是说要集中人马,誓死捍卫百越城么?”木匠感到很惊讶。
“木大叔,丹火贼的鬼话,你信一成都死定了!诸位前辈,有见过誓死守城,却拆除最厉害火器和器械,悄悄运出城去的么?”孟开笑道。
“不错,我去看了,他们不要这城了。”一向很少说话的石匠,突然蹦出一句。
“就算他们不要这城,也不至于要杀满城人!”泥匠用沙哑的嗓子道,有点像冒泡的泥浆。
“泥大叔,丹火贼不杀人,他们杀的是尸妖,有病的都是尸妖!”孟开冷笑道。
“孟小子,你想得太多了!”泥匠扳起面孔,又清了清嗓子,才用更加喑哑的声音,有板有眼地说道。
郎中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这问题不用争,玉沙城就是明证!不过依贾某人之见,其实小朱朝廷倒也没错!”
孟开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这郎中真是人如其名,不愧为假济世!
“孟小子,别一说你不中听的就翻白眼!”郎中很不客气地训道,“你勇气很可嘉,可真能够为五千万人出头么?你又如何救他们?”
“很简单,打开城门,让他们自谋生路!”孟开斩钉截铁地道。
“好!端个勇气可嘉!可你有认真想过没有?每日靠半碗稀粥吊命之人,你让他们如何走出这座城?”郎中满含讥讽地反问道。
孟开不屑地一笑,“我何须管他们如何走出?我只须做一件事足矣,那就是谁阻止他们出城,我杀谁!”
郎中却死揪住这问题不放,“可他们离城之后吃什么?莫非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吃人肉不成?”
“贾大叔的主意不错,届时你可以大声告诉他们!”孟开由衷地赞道。
郎中气得七窍快生烟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孟开很认真地点点头,“不错,此事本来就无理可喻,只能赌命,只要敢赌就有变数!”
葫芦公由衷地连连点头,“孟小子也会玩玄乎了,不过话却说得不错,就是要赌命!老夫这条命,就跟着你小子押了!”
“说得好!就冲这个变数,我货郎也押上了!”货郎笑道。
一张胖脸凑到孟开面前,“刁儿郎是无利不起早的货,他跟了我肯定要跟!”
“呵呵,这个说道道我不在行,要说打架,预定我一份!”铁匠憨笑道。
“好久没打架了,那就打吧。”石匠也硬邦邦地蹦出一句。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打吧。”泥匠也表态了。
“跟!”木匠只蹦出一个字。
织女莞尔一笑,再加玉颌一点,已表明态度。
金匠一副很难为情模样,“唉,既然你们爱闹,那就闹呗。”
“老夫不爱闹,这事不用预老夫了。”皮匠也冷冷地表了态。
“那你一边凉快去!”葫芦公毫不客气地甩他一句,“事情就这么定了,铁匠,走,找你阿公去!”
皮匠给他一个冷面,随之掉头就走。其他十杰也随之散了,该干啥就干啥去。
孟开这才和四大巫王,就细节细细推敲后,做了一番周密布置。
这事情牵涉太深,不仅面临和朝廷彻底翻脸,还涉及到失落界几大势力。正因为深知此事复杂,葫芦公才主动出头,由他去找老家伙们交涉。
白毛老祖还是比较好说话,既有性格原因,也有武松这一层关系。其他人则是含糊其辞,事实上,他们已与朝廷达成默契。
大朱朝廷的底线明摆着,就是这五千万人,必须摁死在百越城。原因很简单,若让这五千万人进入后方,大朱政权极可能随之崩溃。
莫说是老百姓,就是朝廷的精锐军队,一旦上过前线后,同样不会撤回后方。死多少人无所谓,只要摁住真相就行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尸妖入侵已三年,大后方依然一片歌舞升平。这就是丹火教统治的秘笈,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就谁都看到它的千疮百孔。
姜太公这帮老混蛋,虽然对此也看得不是很透,毕竟他们是失落界人,但在基本利益上,他们和丹火教及朝廷,却是惊人的一致。
五千万人对天修盟来讲,犹如漫山遍野的蚂蚁,试问谁想惹蚂蚁上身?
正如郎中贾济世所言,一旦插手此事,却又拿不出粮食来的话。这五千万人,就会变得比野兽更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