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里,一抹红光照耀了大郑的京都。
“城门失火了,快来人啊!”
“救命啊!”
韩醒被周围吵闹的声音给叫醒,抬头便涌出一阵烦意。他往四周看了看,桌子,椅子,门,窗,一个不少。韩再在看却又觉得疑惑,心头上似是少了些东西。
缓缓穿起衣裳,总算是明白,自己前些日子“捡来的”孩子阿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韩醒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自己所住的客栈虽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但保护一个孩子不让他弄丢的能力还是有的。
敲了两下桌子,韩醒觉得阿芭兴许是上厕所去了,只是百无聊赖的坐着。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些,可阿芭却还没有回来。韩醒有些着急,便推开门,想要出去寻找。谁知道这个时候,阿芭也从门前进来,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阿芭对着韩醒不停的做手势,可惜韩醒一个不懂。在经过了短暂的深思熟虑后,韩醒决定迈开自己高贵的腿,向门外走去。
门外却是很热闹。
热闹的有点孤寂。
了解了情况,韩醒只觉得无趣。本来大家觉得很怪,现在的女皇位子虽来得不顺,但总算没犯什么大错。莫妙奇妙的一场政变便换了主子?也太过诡异了些。现在呢,那群自以为忠贞无双的大臣被剥去了所有,因为他们意图“篡位”。
至于背后的那位王,已经身首异处。
可悲的一群人,不知道军权是什么。以为自己掌握了部分羽林军便可以改朝换代。北上的东齐,东楚两卫,只是一下午便又把局势扭转了回来。女皇只有左边的嘴角上扬,看着那群小丑。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女皇最近心情不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连户部尚书上供的翡翠青菜都给打碎了。把一众太监宫女惊的不轻。
韩醒站在街上思考,却是动也不动。路上行人要过,阿芭拉了拉他的裤子,这才回过神来。
“私生女,还好是私生的。”
韩醒独自念叨。
随后的两人在街上闲逛,买了些吃的,诸如糖人之类的。可惜这里的糖远不如后世那般甜,当然,这是不说糖精那些东西的时候。就算是那最爱的冰糖葫芦,其实吃的也是山楂本身的酸甜。想到这里,韩醒对糖的执念又深了几分。
即使身处繁华之中,“盛世”之下,也少不了一些裂痕。总有些惹人厌的乞丐,伸出一双肮脏的手,抓着你的衣服,半道德绑架半强迫式的让你把钱交出来。
韩醒并没有对贫穷表示鄙夷,毕竟他自己也只是小有富余而已。但他实在看不过那种明明有手有脚却不肯花费汗水,坐在地上怨天尤人的可恶的家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绝没有错。
若是你心怀善意,即使如阿芭这般,也总会有那么几个好心而善良的人来帮助。
不对,这话怎么像是再夸自己?
想想,自己也是时候回去了。
韩醒在各个街道转了一圈,没错,他在观察那些乞丐。城门失火,他想看看有没有特殊一点的,能够在这不平凡的环境中表露出一丝不平凡的。
事实证明,他高估了绝大多数人。
但总有那么几个特殊的。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慵懒的躺在街角,嘴里吊着根烟,不对,那只是根较细的木棍。眼神中有种看不起一切的感觉。面前还有一个罕见的完完整整的瓷碗。衣服是脏兮兮的,但是那种刚弄得,灰尘和土荡在上面形成的,比那长年累月不洗的有很多差距。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家伙的不同寻常。
“啊吧啊吧”
阿芭在拉扯韩醒的裤子。
“嗯。”
韩醒对着阿芭笑了笑,随后收起了笑容,对着那名少年乞丐说到:“你有亲人吗”
“你是在嘲笑我?看看这张纸。”
“嗯。”
韩醒很是奇怪,随后手里面就被塞了张纸,上面用着飘逸但并不大气的字体写着:
给钱您是大爷,不给滚一边去。
韩醒抬起头,把纸塞回去,拿出几文铜钱,递了过去。然后笑道:
“挺有个性啊。”
“谢谢夸奖。”
“那你有家人吗?”
“既然给钱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快点。”
“有。”
“什么?”
韩醒只是问问,但答案在他心里已是固定的。这个答案让他很是吃惊。
“呼~那你为什么要当乞丐?”
“只有一个姐姐。”
“哦,父母双亡了,姐姐嫁出去了。”
“我父母没有双亡,只是离开了。我姐姐也没有出嫁。”
“那你和他为什么不好好过?”
“她进了青楼,我看不起她。”
韩醒沉默了一会儿。
“那她已经把身子弄脏了是吗?”
“她说她做的是清倌人,但实际上谁又相信呢。”
“你不应该这样想,起码她还帮助你生活。”
“我可没有要她一分钱,反倒是她老回来找我要我父亲的遗产。”
“那你给她一点不就行了。”
“可她是个女的,我父亲走之前她便未曾尽孝道,我父亲也说过要将那点仅有的东西尽数归我。”
韩醒又沉默了一会。
“那你……”
“说的够多了,想继续听故事,得再交钱。”
韩醒笑了笑,他知道,这绝不是故事。又拿出钱袋,本来准备装下帅气全扔出去,想了想,只拿出几文铜钱扔了过去。
“我喜欢故事。”
“你这个人也好有趣。”
“谢谢夸奖。”
“我看你的样子也是刚到做那种事情的年纪,你不会是想知道我姐姐在哪家青楼吧。”
“不是。”
“兰芝馆,白茶阁。”
韩醒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阿芭阿芭!”
阿芭在拉扯韩醒的衣服,她在抗议,她想回家。
韩醒只好摇了摇手:
“下次见!”
时间过得有些快,城门上的火已经变成了城门下商人们车上所带的货。一个个人脸上带着忙碌和喜悦,显然在京城住久了,便什么都看过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回到客栈之后,韩醒要了两壶茶,把阿芭撵去睡觉,便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喝起茶来。
人间有味是清欢,最最清欢是白茶。
韩醒前世很喜欢这句话,他有个朋友喜欢苏轼,喜欢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他便补了七个字在后面,因为她曾用过“白茶清欢”这个有些甜的昵称。
又想起了过往,眼睛又湿了。
强忍住回忆的泪水,韩醒把目光又放归窗外。
窗外,是车水马龙;
窗外,有行人匆匆;
窗外,吹阵阵暖风。
韩醒又有点不知所措了。回到房间,确认阿芭在床上躺的好好的之后,便又出门了。
回到刚才谈话的那个街角,韩醒吟着一首不知名的诗便走了过去。那个少年依旧在哪里,慵懒的不像个乞丐,不过从话语里看,他确实不像个乞丐。
“你想不想去北凉?”
“不想。”
“这么干脆,为什么?”
“太累。”
“我是看你有趣,才想拉你一起去的,你怎么这么不是想呢。”
“你是为了回家,而我的家就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的?”
“你嘴里塞着一股北方味儿。”
韩醒有点惊讶,他确实没有刻意说南方话,但绝没有这么明显。
“你耳朵倒是挺好使的。”
“谢谢夸奖。”
“你知道你旁边这张纸是谁发明的吗?”
“不知道。”那家伙看了眼旁边的纸。
“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纸是谁改进的吗?”
“不知道。”
“蔡伦”
“嗯。”
“那你知道你现在用的纸是经过给过谁改进的吗?”
“蔡小伦。”
“是我。”
“哦?”那家伙罕见的睁大了眼,估计是想看看有谁能够说出这么假的大话。
在这个时候,恰有一抹阳光染黄了两人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