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行走在雍州的小巷里。
青烟这个丫鬟,是真的得宠。潘夫人心里想的最多便是她,只因她离夫人最近,且比红脂更“静一些”。
自从夫人怀了孕,便将胭脂水粉丢向一旁,自然是便宜了她不少。夫人赏的东西定是些好东西,这点她深信不疑,但她自己却很少用。她出身虽不说太差,但也是相当的清贫。若不是身上透着点“净的味道”,又恰逢长相较佳,恐怕一辈子便在土地上劳作上度过了。
还好,她的主人是个大官。虽离了京,那也是封疆大吏。钱自是不缺的。除了每月初给的“月份”,那些胭脂也都换了钱,都给了家里面。
百善总是孝为先,这是不能改的。
她继续行走在小巷里,嘴里哼着小曲,若是有旁人在她绝不会这么唱歌的。但正好小巷寂静,她这才好放出自己心里的那股放纵。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
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爱恋
心牵着心把世界走遍
这首歌是从南郑传过来的,最近在雍州也是常常被人传唱。别说红脂之类好动的,连他也觉得曲子很…很热情。
据说是个公子在青楼里创作出来的,唱出来时引起一阵轻笑,歌词简单,还有些不认识的名词。但私下呢?传唱都传到雍州来了。
青烟唱着便到了家门口,妹妹邹小六站在门前。瞧那样子已经等了好一会了。青烟看着邹小六,心里一阵疼爱。在她还叫邹小五的时候,唯有这个妹妹最能惹他笑。而她对家里这么好多半也是因为希望妹妹能和自己不一样,嫁个好人家,不在为奴为婢。
进了屋中便看到母亲已经在沏茶了。母女俩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喝茶,喝茶时的样子犹如七十岁的老翁。
青烟得宠,多半也有沏茶沏的好的缘故。
自从青烟境遇好了些之后,母亲感受到的最大的变化,最大的幸福,便是不在喝那别人喝剩的茶叶,能喝到新鲜的“金叶子”茶叶了。
三人坐在屋中,开始了闲聊。
窗外的暖阳照进来,阳光很争气的证明了它的母亲是暖阳。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王府近况。
“娘,你知道吗,最近武府来了个特怪的客人。”
“什么客人啊?”
“来的时候一身素衣,行李也没太多。来的时候几乎没人把他当回事,一些奴仆想赶他走,结果他退出府院,站在武宅门口不动了。”
“然后呢?”
“因为不在院子里,没有由头教训他,便只好跟他说一声站在路边,别挡了路,随即那群糙汉子便也个干个的去了。”
“那人毅力是真的顽强,就那么挺立的站在路边。只是奇怪有一点奇怪,旁边正好目睹此情景的陈九,说他每次见到官员车架都会低下头甚至躲起来。”
“倒真是有个顽强毅力啊,可惜太胆小了,他不是老鼠,又怕那群纸糊的猫做什么?”
“可他压根不胆小,他在府中当众把管月份的那个毒妇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把旁边看戏的丫鬟手里的白瓷杯打碎才离开。”
“那他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走进去的呗。”邹小六不合时宜的接了个话。
“少说废话!他站了一个下午,本来大人回来的时候也没在意,但走进看清之后便大礼相待,直接迎进内屋。武大人甚至下了命令,当晚任何人不能靠近内屋,违者重打一百鞭。”
“打一百鞭子可是要死人的呀,可是武大人说的时候相当坚定。但还是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想要偷听,还被逮了个正着。”
“管事的觉得所谓的一百鞭只是随口一说,况且又不能进内屋禀报,便只打了十鞭。然后又让两个人看着他,等待明天大人出来时的惩罚。”
“可第二天武大人听闻了这件事,然后勃然大怒。那管事的和那偷听的被一同叫过来。随后武大人直接上手打了管事的二十鞭。随后又叫人给偷听的补了九十下,那家伙好在身体不错,竟然没死,但也被弄了个不活。”
“反正下半辈子下不了床了,我听见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从这次过后,便没人敢顶撞他了。那毒妇人敛财敛惯了,却没想到,客人一句‘你不能这么干’便丢了所有。”
“那毒妇人被赶出去了?”
“哪有那么简单。三十鞭便打了个半死,又去了她的住处,能拿走的全拿走了,一个铜子都没留给她。然后她便在万人轻蔑中被赶出去了。”
“真是活该!”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
“估计要没搜出来那没多东西还不至于那么惨。”
“其实也没搜出来多少,她有的是地方藏钱。”
“那也没命花了啊。”
“别说她了,继续说那怪客人。”
“嗯。”
“他这些天就躲在大人的书房里练字,练得也很奇怪,都是些‘三十年河东河西’之类的话,也不知练这些古语是为了什么。每写一张便往窗外扔一张,若不是近些来纸越来越便宜了,怕是得心疼死。”
“你心疼什么啊,还轮的道咱们心疼吗。”
“其实我更多的还是奇怪他的身份。府里面好多人都再猜,红脂甚至说他是皇帝,把我们几个丫鬟笑得前仰后合的。”
“皇帝不是人吗?为什么你们要笑呢?”邹小六挠了挠头。
“没错,皇帝不是人,他是只鬼,就是他害的咱们这么穷的。”
“可咱么穷不是因为爹爹年轻时没努力吗?”
“这……”
“不说这个,继续听我讲那个客人好不好?”
“好吧。”
“一整天都没人和他说话,除了每次大人回来时会和他在内屋内交谈。而且这么长的时日,他只要过一个东西,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
“它要盒子做什么?”
“自然是装东西。有人曾在窗外瞥见,说是个白白净净的碗。但谁信啊?什么都不要偏要个盒子,还只装个碗?这谎话自然是没人信的。”
青烟瞧见茶碗见了底,便又续了一杯,随即继续说到:
“这客人可带来好大的变化!原先大人对夫人怀孕可是相当上心,现在呢?全权交给我们,自己却闭口不谈。夫人已经生了好久的闷气了,只是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来。”
“这算干的什么事儿!”
“是啊,不过看大人的样子,确实有很紧急的事,否则也不会每天都以一副强壮镇定的样子示人。”
“多事之秋啊。”
“还有武大人的弟弟武柏,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据说是去了北方,但具体干什么,武大人也没有问清楚。”
“估计也就是玩去了。”
时间缓缓流过两人心头,滋润了在尘世中几近干涸的思想。嘴巴都有些累,或是因为塞了些乐趣。
……
大郑的京城,一座小楼中,数十乃至数百个人围在楼下。约莫十几个人迈了几个大步子冲了上去,紧接着剩下的人便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整楼颤动。
颤动的同时便是整楼人的疯狂,人还未上去,便已经都成了惊弓之鸟。衣服明明还在身上,却还是从一旁扯了块布搭在身上。兵士走进一楼,顿了顿,喊了一句,便迅速安静下来。
那带头的不等受惊的老鸨走过来,对着这群人自顾自叹道: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