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宫殿同其他殿宇不同,大门紧闭,即便处在较好的地理位置处,但还是很宁静。
温初借着灯笼的光,抬头去看。
朱红的牌匾挂在正上方,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刻在上面。
“长宁宫。”她轻轻念出声。
这是哪个妃子的宫殿吗?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吓得急忙后退几步。
就见一道绛紫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褚博衍跨出殿槛,就看见裹得严实的温初,不禁皱了眉头:“你怎么会在此?”
长宁宫是淑贵妃的宫殿,当年淑贵妃盛宠一时,殿门都要被其他妃子踏破了。
褚博衍从江南回来不久,淑贵妃突然染了恶疾,精神不振,卧床不起,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查不出病情,皇上震怒。
若不是淑贵妃求情,太医院的大半太医都要尸首分离。
自此,皇上就下了命令,淑贵妃需要静养,长宁宫周围不得有任何嘈杂的声音,违者,斩。
是人都怕死,就算长宁宫是殿宇之间的必经之路,那些宫女太监宁愿多绕几条道,生怕打搅淑贵妃的静养。
即便淑贵妃有恶疾在身,依旧是皇上的宠妃,外人皆不知淑贵妃到底染的什么病。
便不知从哪传出谣言,说淑贵妃毁了面相,奇丑无比,不敢见人。也有人说,淑贵妃已经半身不遂,马上便会断气。
众说纷纭,但所有的谣言都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
温初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她甚至不知长宁宫里住着的是谁。
但见褚博衍如此问,只好答道:“见过齐王殿下,殿里太闷,我便出来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
褚博衍的面庞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清冷的声音:“若是无事,就别在这里了。”
温初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又退了回来。
“还有何事?”
温初支支吾吾:“我……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这不怪她,因为是国宴,她的四个丫鬟都不允许跟随,她又不想让宫女跟着,便悄悄溜了出来。皇宫这么大,她本就路痴,这下更记不住路了。
方才退婚时,他还在殿内,温初的举动他全都看在眼里,鲜少有女子能拒绝太子妃的身份,若不是另有目的,那的确令人欣赏。
视线放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觉得她并未说谎,才缓缓开口:“跟着本王。”
温初见褚博衍大步走出去,连忙跟上,他步伐迈的大,她只能跟在后面小跑。
褚博衍边走便纠结,终于决定将内心所想问出,他停下脚步。
温初处于小跑状态,褚博衍突然停下,她一时没刹住脚步,直直的往他后背撞过去:“齐王让一下!”
褚博衍听到她突然吼的一嗓子,转过身来。
下一瞬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撞他胸口上,一股红梅的清香在他周身散开,温初跟着他后退了两步。
好痛!她眼泪差点飙出来,齐王是钢做的吗!
但来不及喊痛,她急忙退出两步远,早就听郭语晖说过他们这位齐王殿下,不愿和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女子。
更何况她还撞到人家怀里!
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少不得要嚼舌根。
“小女子失礼,还请齐王恕罪。”她赶忙致歉,见褚博衍没讲话,她小心开口,“莫不是撞疼了您?”
褚博衍思绪在其他地方,便没在意这件事:“听闻你从江南来,江南哪里?”
“柳州。”温初下意识回答。
褚博衍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眼神黯淡了一番,不死心道:“那首曲子是谁教给你的?”
“也不相识,偶然听到,便记住了,但作曲人已经过世了。”温初突然警惕。
方才在大殿上,齐王看她的眼神就有问题,果真,现在问出了口。
“她当真是过世了?”
“他当真过世,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温初唏嘘,她对伯牙,一直存着仰慕之情,“齐王问这些,可是有什么事情?”
褚博衍眸中星光彻底黯淡,转过头:“无事,走吧。”
“哦。”褚博衍这次步伐变慢了,她紧跟在他身后。
突然记起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褚博衍的侧影:“齐王殿下,先前的事,小女子不胜感激。”
褚博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回复她。
温初看着褚博衍略显落寞的身影,耸了耸肩,继续跟着走。
齐王这背影,怎的越看越可怜?
……
临安的一座破庙里,大雪纷飞,江南何时落过这般大的雪,像鹅毛一般,尽数撒下来。
小小的褚博衍和更小的温初,紧紧的靠在一起,相互取着暖。
褚博衍牙床直响:“吴四,若是我们二人被冻死在这里,怎么办?”
温初软糯的声音响起:“应该不至于惨到被冻死吧,我们应该是被饿死的。想这么凄惨的事做什么,我给你唱首曲子吧。”
残破的曲子从温初哒哒直响的牙缝中传出来。
混着寒风的呼啸声,褚博衍却觉得极好听。
“这首曲子叫什么?这般好听,是你谱的吗?”
温初已经冷到不想说话了,但褚博衍的问题着实太多,若是说曲子不是她写的,那他一定会问到底,干脆骗他一次。
“是,叫《流水》,弹奏出来更美妙,若是我们能活下来,日后我弹给你听。”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首曲子迅速拉近了二人的关系,也是这首《流水》,让她成为他最后的记忆。
那天清晨,他浑身滚烫,拉着温初替他哼了一遍又一遍的《流水》。
仿佛听着这首曲子,身上的滚烫才能缓解一二。
最后,他烧的失去了意识,听到的吴四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在你身边。
可为什么醒来,吴四,你不在了呢?
他找了数年,即便猜测出来吴雨霏不是吴四,但也算一个寄托。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真正的吴四,质问她,当初为什么将他扔在破庙里,明明承诺过他,在他身边,不会走开的。
眼下亲耳听到,温初说吴四死了,他的心突然便空了。
“齐王殿下?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