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淡了一点？周小乙汗了一个。
“说真的，就你客栈这个环境，就这个时间点，我都有理由怀疑你是狐狸变得。”
“大晚上可别开这种玩笑啊，怪吓人的。”
周小乙犹豫过后，蒙生了退意：“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再找一间客栈。”
他要走的时候，老头叫住了他：“这会儿已经没人开门了，你要出去，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那我也……”
这时，除了客栈里弥漫的霉味以外，一股浓烈的香气钻进了周小乙的鼻腔，瞬间口舌生津。
“牛肉，烧鸡，炸花生……”周小乙抽鼻子一闻：“上好的女儿红！”
老头把油灯放在桌子上，亮光所及之处，一桌子好菜显露出来。
老头暧昧的看着周小乙：“饿了吧？”
“咕噜……”他说话的声音没盖住周小乙肚子的饿嗝。
不争气的脚再也抬不动了，胃里边转着筋的难受，这时候要是一张嘴，口水一准流出来。
周小乙一言不发掏出那五两银子，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丢给老头，目光自始至终没有那桌子菜。
老头掂量了一下银子，然后闪开身子乐呵呵道：“您先吃着，我去给您收拾客房！”
周小乙扒拉开老头，如饿狼扑食一般趴在了桌子上，抱起烧鸡狠狠的啃了一口！
“这吃相，这是饿了几天啊……”老板念念叨叨的背着手去后厨了。
上次吃饭还是昨天早上啃了一个硬馒头，刚刚与淫贼纠缠废了不少心神，又被顾念那丫头拉着跑了不少的路，周小乙确实是饿极了。
他啃着鸡腿，吃着牛肉，满是灰尘的桌面上，有只蟑螂沿着桌沿爬上来。
“还有蟑螂？”周小乙叼着鸡腿，一手攥拳砸了过去。
蟑螂飞快的绕着盘子跑了半圈，居然躲了过去。
周小乙气不过，抬起巴掌叭叭的拍。
蟑螂左右乱窜，巧妙的避开了每一巴掌的落下点，似乎在有意挑衅周小乙，然后又躲回了桌子底下。
“我这掌法，连一只蟑螂都打不到了？”周小乙苦笑道，心里泛起了酸水。
曾几何时，放眼武林，无人敢硬抗我全力的八重冰封掌，哪怕是能废掉他武功的乌竹散人，也只能避其锋芒。
哎，现在落到了如此境遇，那时少年英雄，意气风发，挣得都是大银子，上的都是大酒楼，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吃饭的桌子能当镜子照出人影来。
现在呢，灰尘满桌，蟑螂遍地……
周小乙泄愤式的啃了一口鸡腿，然后吞了一大口酒。
他砸吧着嘴：“这酒怎么有股怪味呢？”
但想到在这种环境下，别说味道有点怪了，就算兑进去半斤假酒也不奇怪。
周小乙没多想，又吞了一碗。
可恨乌竹散人，废我武功，要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等我找到师兄……
嗯？周小乙忽然觉得头昏脑胀，发觉全身的力量正在悄悄溜走，眼前一片模糊。
周小乙推开桌子上的杯子盘子，在一片破碎声中惶恐的站起来：“我酒量不应该这么差啊。”
乏力的感觉来的很快，而且越来越强，周小乙站都站不稳了：“不对劲，酒里有问题！”
恍惚中，他看到老头正抱着肩膀狞笑着从厨房走出来。
周小乙气不打一处来：“你……”
话没出口，老头不慌不忙的站定了，笑眯眯用手一指他，嘴里指示：“倒~”
周小乙脚下一软，身上越来越沉，还真跟随着他的语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
幡然醒来之后，周小乙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敢阴老子……”
还没骂完，一看眼前的场景，他就自己住了口。
自己居然置身一片陌生的空间，正躺满是枯黄竹叶的地上，看着头顶郁郁葱葱，参天高度的竹林。
“这里是……凌波宫后面的竹林？”周小乙顿觉脑子里不是很清晰，所感知的一切都有些虚无：“我这是，做梦了？”
周小乙从满是枯竹叶的地上坐了了起来，抬眼四周一扫确定了：“我这还真是在做梦了，可这情景怎么跟被废武功的那天下午一模一样。”
“周小乙！”身背后一声喊叫，让周小乙莫名其妙的觉得毛骨悚然。
他战战兢兢的回头，满地枯竹叶的空地上，四散躺着四名身着青衫的凌波弟子，他们口吐鲜血，苟延残喘的瞪着周小乙，断剑的碎片散落满地。
在空地的正中心，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负手而立，他披散着长发，每一丝银白的头发都柔顺平滑垂至腰间，面色铁青，冷峻的跟冻上了似得。
周小乙一见那老头便倒吸一口凉气：“乌竹散人！”
他条件反射的从地上爬起，余光瞥见了自己居然穿着身深紫衣衫，心头一惊：“该不会……”
伸手摸脸，果不其然，自己的头也被蒙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完了完了，我怎么又穿上这身衣服了。”周小乙慌张道：“这梦的难道就是被废武功那天下午的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倒地的四个是乌竹散人的亲传弟子——竹叶，竹竿，竹笋，竹根。
他们的伤，是我打的，地上的剑，是我掰碎的。”
这时候，乌竹散人发话了：“早些日子，武当旧友曾飞鸽传书与我，信中提及一个身着紫衫的蒙面人，曾偷袭过武当派，那人使得一手凌厉霸道的掌法，在上武当之前，已经大闹少林，夜袭峨眉，旧友劝我小心，说那蒙面人有可能会到我凌波宫来，要我早做提防，看来，那人就是你了？”
周小乙一愣，这梦也太诡异了，场景一致就算了，台词怎么都跟当年一模一样，这算什么？情境再现么？
周小乙照着当年的情形回复道：“不错，就是我。”
“你既然敢袭击各大门派，却又蒙着面，很明显，你不图名，各大派又有各异珍宝，你只大闹却不取，说明，你不图钱财，你究竟图什么？”
周小乙挠头道：“两年前我不都告诉你了么，袭击各大派是因为刺激好玩，蒙着脸是我不想把各大派得罪的太死。”
“你身怀绝世武功却不用在正途，反倒好勇斗狠袭击各门派掌门及弟子，少林，峨眉，武当，被你伤及的弟子总数已经超过百人，重伤也有十几，各大派已经将你视为公敌，你简直是当今武林最大的的祸害！”
“乌竹老头，这事儿不已经过去么！我的武功已经被你废了，你还想怎么样？”
乌竹散人却像没听到他讲话的样子，我行我素的说道：“我今日，就替武林除去你这个祸害。”
紧接着乌竹散人一闪就到了他跟前。
他一抬手，周小乙就感受到那苍老的手臂迸发出的无限力量，周小乙调动全身内力，放弃闪避与抵挡，迎招而上全力一击，两掌相撞，又轰然弹开。
两人脚下的地面如水平面的涟漪一样被掀起一个圈，飞沙走石，满地竹叶轰天四散，土地也变得松软难立。
双方都踉跄着后退两步，乌竹散人面露震惊之色：“绝世武功冰封掌果然名不虚传，练至此等程度实在是难得。”
周小乙手被震的发麻，可即使在梦里，这种施展武功的感觉也实在是爽到爆棚！
“如此凛冽的掌法放在你身上对整个武林都是危害，你快过来——让我废了你的武功！”
还来？废一次不过瘾，在梦里你还想废第二次？做梦吧你！
周小乙调头，转身就跑，刚走两步忽然一阵昏厥，他能感觉到意识在逐渐苏醒，梦中的事到此戛然而止。
……
好诡异的梦，周小乙慢慢的睁开眼，却发现客栈那个老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见他醒了过来，老头松了口气：“万幸，这解药没过期……”
周小乙只觉得头昏脑涨，纷杂的记忆正重新涌入他的脑海，想活动活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绑的严严实实，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客栈一间客房。
“老混蛋！你敢使下三滥的招数阴老子！”周小乙眼红的盯着老头痛骂。
“太天真，你也不看看我都什么岁数了，不使下三滥的招数难不成还真刀真枪跟你拼？”
他说的还挺有道理，周小乙一时竟无言以对。
老头拉了一把凳子，在他面前坐下，翘起二郎腿问：“年轻人，你叫个啥名字？”
“周小乙！老混蛋，你敢不敢留个名字？”
“我姓伍，名陆启。”伍陆启说道。
“五六七？”周小乙发狠的点着头，然后一副坦然的样子：“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他们那些人知道我武功被废一定来找我报仇——说吧，你受谁的指使，是要杀我，还是要如何？”
“指使？你误会了吧，我没受谁的指使。”伍陆启摊手道。
“不是？”周小乙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找自己寻仇的，怎么都好说：“那你这儿就是黑店了？”
伍陆启笑了，他说道：“开黑店要么图钱，要么图命，我一没杀你，二没偷你钱，你凭什么说我是黑店。”
“正经店铺会把客人迷晕了绑起来？”
“嗯……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伍陆启搓着下巴琢磨道：“不过这事应该怪你，防范意识太差，年轻人行走江湖要留个心眼，我这儿要真是黑店，你不早死球了么。”
“你可真能忽悠。”周小乙盯着他的眼睛：“你为啥给我下药。”
“因为有事儿求你。”
“去你的吧！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伍陆启没理周小乙这茬，他深吸一口气，讲道：“青山客栈在连山镇已经开了二十余个年头了，因为连山镇交通枢纽的关系，一直以来，生意都好的很，早些年这里也是富丽堂皇，你要不提前预约，都等不到位子和客房。”
周小乙听这些话有点懵：“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起客栈历史了？”
伍陆启依旧不搭理周小乙：“意外发生在一年前，那天，有两波人在这里谈事，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一夜之间，死了二十多个人，楼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件事动静太大，衙门把客栈查封了，为了能重新开张，我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银子，欠了一屁股债。”
“这跟我有毛关系，我在跟你说话呢！”
不出预料，伍陆启还是我行我素，自顾自的讲道：“好在三个月后，客栈重新开张，我本想着东山早起，但是客栈一夜间死了二十口子人的事早就传了出去，老顾客都嫌我们这儿晦气，不愿意来，所以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变成了现在这破败的模样。”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很莫名其妙啊！”周小乙抓狂道。
伍陆启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小乙的反应，他说道：“这客栈，客堂能摆下十几张桌子，后堂院子有两间平房，一般那是给伙计住的，院子角落是马厩，那地方很重要，二楼六间客房，大致跟咱们所在的房子一致……”
周小乙望着天嚷嚷，他也不在乎伍陆启听不听了，半死不活拖着长腔：“救命啊！有没人听我说话啊！我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啊！”
“不，你一定要感兴趣！”伍陆启忽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伍陆启猛的一搭茬，着实让周小乙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老头狡猾的一笑，看着周小乙：“我打算把客栈卖给你。”
“卖给我？”周小乙面无表情：“有事儿说事儿，别闹了！”
“没跟你闹，我是真心实意的。”
周小乙看伍陆启那一脸诚恳的表情，觉得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不会玩真的吧？”
“真的。”伍陆启一直点着头。
“你……你把我迷倒了就为了这事儿？”
“嗯！”伍陆启背着手，一脸惆怅的望向天花板：“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憨憨傻傻，又要有不凡经历的人——我认为我等到了，那个人就是你。”
不凡经历？周小乙一听，这个词贴合他的心意，憨憨傻傻？……
周小乙面色铁青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