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维度的间隙中漂流,直到世界的终点。”
——《告升维者书》
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此时的静寂,让空气中除了黎远的呼吸声外,又多了一种别的味道。
“是你——”
黎远楞楞地注视着脚步声的主人,忽然笑了,“提拉苏。”
是的,脚步声的主人正是提拉苏,那个在黄金宫殿大门前目送黎远进入的人。
他和之前一样,穿着那身黑红相间的短袍,戴着只露出天蓝色瞳孔的面具。
“我们又见面了。”
提拉苏走到大殿中央的画卷前,看着变成小孩的黎远,“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可是差点认不出你了呢。”
“我总觉得你面具下的脸在笑。”
“没有。”
两人沉默了下来。
“你这次来,又要告诉我什么呢?”
黎远问道,粘稠的空气开始流动。
“你知道生命为什么渴望进化吗?”
提拉苏没有正面回答黎远的问题,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黎远想起了蓝星异变后那段艰难的岁月,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提拉苏直视黎远的眼睛,“是为了完美。”
“完美?”
“脱去属于凡物的一切束缚,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岁月的长河中,才是所有生灵进化的最终目标。”
“站在最高的角度,观世间沧桑,岁月变迁,那才是你应该追求的。”
黎远昂起头,死死地盯着提拉苏,“你不是他。”
“我是,我为什么不是?”
提拉苏疑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我是你的朋友呐,黎远。”
“真正的提拉苏,不会为我定下前行的目标,”黎远的手心浮现一缕苍白的火焰,在风的助势下,向提拉苏飞了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只能由自己来定!”
那个黑红相间的身影轻飘飘地闪过这次攻击,站在大殿的一角,“被你发现了呢,真是遗憾。”
黎远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不再出手,因为当苍白之焰飞出时,它就已经脱离了黎远的掌控,直到它没入大殿边缘模糊的黑暗并消失时,黎远还是无法找回它的控制权。
以黎远目前的能力,显然无法探出大殿的诡秘。
“你究竟是谁?”
黎远双腿斜斜叉开,重心下移,腰腹收力,两肩微向前倾,一拳横在腰间,一掌推至空中,凝神以待。
这是来自知识光团的一种格斗术,起源于某个位面的一群格斗家,讲究料敌先机,以不变应万变。
“凭借如此低劣的凡物把戏,也想对抗我么,”提拉苏看着黎远的戒备,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真是令人发笑。”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然而正是这张脸,让黎远的呼吸在刹那间停顿了片刻。
那是他自己之前的脸。
“如你所见,你可以称呼我为黎远。”
“不可能。”
黎远的呼吸开始紊乱,因为无论以任何方式,从任何角度来感知、来观察,他的心都在告诉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他自己。
不过他更为强大,并充满未知。
“在维度的片段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短袍黎远嘴角翘起,“在无数个世界,正有千千万万个黎远在出生、成长、衰老、死亡,而他们,都是黎远。”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去辨别。”
短袍黎远的话语回荡在大殿之中,在男孩黎远的耳边回响。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不认为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我打个招呼。”
“当然不是,”短袍黎远笑得很普通,普通得像一个简简单单的邻家男孩,“我是为了和你合为一体啊。”
男孩黎远心脏骤然紧缩,他死死盯着短袍黎远,“但是看来你失败了。”
“没错,我失败了,”短袍黎远愉快地承认道,“我低估了你,只是送了一丝本源来此,骄傲导致了我的失败。”
“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想知道吞噬了其他‘黎远’后会发生什么吗?”
“那么就来吧,来吃掉我,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短袍黎远的声音好像诱人堕落的恶魔,带起渴望,带起贪婪,带起无尽的诱惑。
男孩黎远好像一只饿兽般扑了过去,预想中的反抗并没有到来,在他碰到短袍黎远的那一刻起,对方便化作了点点的星光融入他的身体及灵魂的最深处,融入了他这个个体最深处的地方,只留下一句话在黎远的脑海中回荡——
“我还会来找你的,不要再让我失望哦。”
短袍黎远的最后一丝笑声也消失在了大殿中,只剩下男孩黎远静静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原来是这样。”
黎远喃喃着,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的大殿,落在大殿中央的漆黑画卷上,那三个由细线连在一起的白色光点,正在静静散发着冰冷纯净的光芒。
在无垠虚海中,有一个世界的黎远即将升入四维,阻拦他最后的一步便是将分布在万界的所有同源的黎远合而为一,如果成功了,那么他就将成为真正的四维生命,而万界也只会剩下那一个黎远。
包括男孩黎远在内的其他黎远,他们都是这场升维进化内弱势的一方。
但虚海是公平的,在时间的维度上这场升维被无限拉长,在第一个黎远融合其他黎远时,另外的黎远们也在彼此吞噬并逐渐强大,所以说,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还犹未可知。
这个大殿,是虚海建立在维度间隙的战场,是黎远们彼此吞噬的擂台,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存在黎远的世界,而丝线,代表着可以进入世界的通道。
黎远们有两种选择:要么在世界内吞噬掉彼此,要么在这里合为一体。
按照短袍黎远的记忆,男孩黎远已经吞噬了达姆克赛晶壁系的黎远,因此他才会来到这里,并与短袍黎远相遇。
虽然男孩黎远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吞噬了晶壁系的黎远。
“这是我的机会,也是我的劫难。”
黎远走到画卷前,看着漆黑的背景下闪烁的三个光点,“第一个是蓝星,第二个是达姆克赛晶壁系,第三个未知。”
每一次吞噬新的黎远后,黎远们都会来到大殿,并拥有进入下一个存在黎远的世界的权力,这是虚海给予的机会。
但若是没有蓝星的异界通道,男孩黎远连吞噬别的世界的黎远,进入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虚海的柔情下,隐藏着赤裸裸的无情和残酷。
“这样说来,短袍黎远即使不是那个即将升维的黎远,也必然是黎远们中极为强大的存在。”
“毕竟在一定程度上,他已经可以突破虚海设下的限制。”
“生命的进化么,”黎远看着大殿,似乎可以透过大殿似有似无的墙壁,看到外面那灿若繁星的无垠世界,“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在这座大殿中,碰到其他的黎远。”
黎远站在画卷前,将目光投向代表蓝星的光点。
“为什么在征战之前,我还是忘不了你,我的家乡?”
“回去看看吧。”